十月里不寻常的一天。
陈言一大早就起来,飞了一趟京城。
10月18日,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日子。
十二年前,就在这一天的晚上,他流干了日后所有的泪水。
京南安乐陵园。
一开始的时候,除了清明节,其他只要有假期的日子,他都会要来这里。
后来时间抹去了他的一些伤痛,理性告诉他,这样太麻烦夏叔叔和刘阿姨了。
所以如果陈言自己没有事情想和妈妈说的话,每年就固定来两次,一次清明节,一次今天。
再后来,等到陈言长大了一些后,夏叔叔和刘阿姨就不再年年来,他们知道,陈言一定有很多话要和妈妈说,要给母子二人一些私人空间。
毕竟陈言是他们老夏家带大的,他来了,算作带上他们的那一份一起来,这并不过分。
“嗡—”
手机发出振动,陈言知道,这个时候会来消息的,肯定是夏安炘。
夏安炘:到了吧?
夏安炘:帮我们和阿姨打声招呼。
陈言回复完他之后,就把手机设置成了免打扰模式。
他在行行列列的墓碑中穿梭着,这条路他做梦都在走。
每年清明节,来扫墓的人都会很多。
可大多数人,他们就像是在做一道考试题一样,机械地来到这里,公式一样地祭奠亲人,没有触动心灵地离开。
他们或许曾经也为安眠在这里的人们伤心哭泣过,可时间、生活会不停地打磨人们的心,人们甚至来不及为过去而哀悼,就要马不停蹄地考虑未来的计划。
但时间不能磨灭一切。
陈言已经可以看到妈妈了,妈妈的位置在这一排的靠里处,比较安静。
与妈妈相隔几块墓碑的地方,有一位老人正坐在碑前喝茶。
陈言认识这位老爷爷,从他第一天来到这里,这个老爷爷就在了,而且他对自己的长相似乎有些震惊。
后来他每次来这里看望妈妈,即便是不同的时间点,这个老爷爷也都在这里,好像他每天都会来这里,陪伴她的妻子。
或许整整二十多年,他都坚持每天来这里和妻子说话,不让她感到孤单。
陈言曾看过那块墓碑,向安眠的老奶奶鞠躬。
“洛爷爷。”
他上前与老人打了声招呼。
“小陈来啦。”
洛振国放下茶杯,没有回头,但他知道身后肯定是陈言这个小伙子,总不可能是他家里那帮完蛋玩意儿。
招呼过后,陈言微微弯腰向洛振国的方向点了点,随后继续向里走去,终于来到了母亲面前。
“慈母陈瑶之墓。”
陈言跪坐在碑前,弯下腰给妈妈磕了个头,然后起身把一束白百合放在碑前。
“妈妈,乐乐来了。”
他没有抽泣,眼眶也并不酸涩,只是神色包含思念。
陈言数十年如一日,在其他人看来,他都快要成面瘫了。
只有在熟人面前,才会露出笑容。
只有在妈妈这里,他才是个还没有长大、想妈妈了的小孩子。
“妈妈,我遇到了一个女孩。”
“她和别人不一样,她不会嫌弃乐乐的缺点,反而有些盲目的对我,只能看见我的好。”
“我很喜欢她,她也喜欢我。”
“可是,妈妈您以前说过,男孩子一定要顶天立地,要有对另一半负责的能力和决心。”
“我总觉得,在和她在一起之前,要先让她见见您。”
“我见过她的家人了。她妈妈和您一样温柔,对我很好。还有她的爷爷奶奶,也很爱她。她爸爸那边我还没有去过,不过一切顺利的话,应该也快了。”
“我相信她不会在意我的家庭,她更在意我。可我不能这样自私,我必须考虑到以后,考虑到她的亲人们。”
感情终究建立在现实之上。
这天底下有太多相爱却不能在一起的人,命运捉弄他们,哪怕彼此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说着我爱你,却还是要因为种种原因而被迫分开。
“我也好想自私一些,但这对她不公平。决定权应该在她手里。”
陈言抚摸着墓碑上妈妈的照片,感受着母亲传递给孩子的温暖。
他静静地凝视着照片中的笑容,思绪渐渐飘远。
“妈妈,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带她来看您的。”
“她是个好姑娘,您一定会喜欢的。”
微风吹过,些许凉意吹醒了陈言。
他回过神来,深深吸了口气。
“妈妈,我会变好的。变得可以不止是作出承诺,还要有实现承诺的能力。”
陈言再次磕头,随后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装,给妈妈留下一个小陈言经常挂在脸上的、充满阳光的笑容。
“我很快就会再来的。”
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走上离开的路,这一次和以往几十次都不一样。
这一次,他带着希望的种子,远方还有人在等他。
陈言和洛振国打过招呼,刚走没多久,又有一伙人来到这里。
“爸。”
一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
“没什么事就赶紧走,老婆子面前我不想说些难听的。”
洛振国继续喝着茶,完全不想搭理那个喊他一声“爸”的中年男性。
“爸~”
另一道天籁般的声音响起,走到洛振国旁边,向两位老人鞠了一躬。
“爸,我来看看妈妈。”
洛振国眉头这才舒展了不少,放下茶杯,扭头看着女儿,“和你妈妈说两句吧。”
随后他起身往外走,看都没看中年男人一眼,但那个男人,洛振国的儿子,向他的母亲鞠了一躬后,自觉跟了上去。
场内只剩洛振国的女儿,和一个看起来像是保镖的人。
“妈,我很快就又要有一场演唱会了呢!这次是在京城,到时候我要唱您最喜欢的一首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