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表情阴鸷,虽然那张脸长的好看,可也架不住他此刻看起来与话本子里的杀人狂魔别无二致。
昭乐素来怕死 ,唐景和一威胁,她毫不犹豫选择闭嘴,心里盘算着待找到了机会再做打算。
今日一过他就是朝廷钦犯,想来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暗狱阴潮,人走路的声音由远及近,唐沐沐未曾抬头去看,想着一会儿又要吃那难以下咽的饭菜,她便实在提不起什么兴致。
“沐沐。”
听到熟悉的声音,唐沐沐愣住,没敢抬头看,她怕看了之后才发现又是幻觉 ,看到她的那一刻,容彦也愣住了。
她身上竟血痕遍布。
“沐沐,是我。”
唐沐沐抬起头,使劲揉了揉眼睛,确信不是幻觉,起身的瞬间差点又跌坐下去,容彦连忙上前一步把人捞在臂弯里,小心扶着她坐好。
容彦眼底的心疼都要溢出来,皇祖母还真是心狠,他不过被困了几日,沐沐竟被她折磨成这般模样。
唐沐沐迫不及待在容彦的脸蛋上又捏又掐,又哭又笑道:“你是真的?我没在做梦,我真的没做梦。”
容彦又气又心疼,顺着唐沐沐的动作歪着脑袋对她道:“连梦里都是我,不是说早已做腻了容王妃,还要与我断绝关系吗?”
“容彦你要死啊?”唐沐沐照着容彦的胸口就是一拳,“那还不是为了在众人面前把你摘出去故意这么说的?你别不识好歹,你都这么久没来看我了,刚见面就挖苦我,你这样我要生气了。”
唐沐沐嘟着嘴,对容彦很是不满,这段时间她过得很是辛苦,前几日太后想尽一切办法折磨她她都扛了下来,就是因为心中还记挂着容彦,没想到如今见了面他却这般反应。
“逗你玩的。”容彦一把将人拥进怀里,再开口语气都严肃了几分,“皇祖母让人打你了?他们对你用刑了是不是?”
唐沐沐能感觉到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越收越紧,最后竟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
她的阿彦还是和以前一样在乎她啊。
“你是不是怪我杀了你父亲?以后再见面你是不是就与我站在对立面,还要杀了我?”
半晌,唐沐沐听到头顶传来容彦的叹气声,她的心也跟着紧了一下。
“我的生母只是一介卑微宫女,在父皇眼里她不过是个一时解闷的小玩意儿,宫中所有人都认为母亲有了我是上天眷顾,其实母亲一直苦苦熬着只是为了等到了年岁能被释放出宫,她只想过男耕女织的寻常日子,我与父皇是她生命中最难以承受的苦难。”
“我六岁那年,母亲被人溺死在荷花池里,那时候我还不明白为何那么大的皇宫连一个小小的婕妤也容不下,母亲死后我随欣昭仪住在了一处,欣昭仪就是小景的娘亲,她是县尉之女,无权无势,小景又自小身子弱,宫中倒是少有人会打主意,倒是也过了两年安生日子。”
容彦说这些的时候面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唐沐沐这才明白他心中是感激欣昭仪,所以才会对小景格外关照。
“后来呢?”
“十岁那年,皇祖母将我带在身边教养,我在皇祖母身边一待便是两年,没过多久欣昭仪病故,小景没了依靠,那么小一个孩子身旁只有一个上了年岁的嬷嬷,那时候他住在冷宫,时常问嬷嬷我怎么还不去看他,十二岁我入了军,待我有了军功,小景已经长大了,不需要我也能活得很好。”
“我母亲因为生下我,遭人嫉恨,一生葬送在这深宫,欣昭仪因为与我亲近,最终殒了命。”容彦说着,突然苦笑出声,“在乎我的人仅有那么几个,却都因为我过得不如意,小的时候宫里人都说我是灾星,如今想来这说法倒是中肯。”
唐沐沐听着,心里一阵一阵泛疼,而后伸手用力抱住对方,脑袋埋在他身前,说话还带着鼻音,“他都知道是不是?”
“知道,他默许了。”
两人就这样互相拥抱着,许久都不曾说话,直到唐沐沐把人推开。
“你不是不去看小景,是怕他与你亲近反而受到牵累。”
容彦没回答她的话,换了个话题:“你的计划是什么?我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这是他今日来的目标,父皇已经死了,他如今唯一要做的就是保护沐沐不受到任何伤害。
“出殡那日,苏前辈和月影宗的人定会来救我。”
唐沐沐伸手探向脖间,扯出一枚平安符,又从里面拿出一块残月形状的玉制符令,凑到容彦跟前,小声解释:“如果我没猜错,这块符令是月影宗另外一块令牌,自小师父便让我好生保管这枚平安符,是他特地替我求来的,还让我藏好不许旁人看见,我也是前段时日才想到这些的。”
容彦看着她手中那枚精致小巧的符令,眸子有些热,玩笑道:“这可是月影宗的秘密,你就不怕我传出去?”
“我信你。”
容彦垂眸不语,很快又听唐沐沐的声音响起:“月影宗的符令在我这,月影宗便不敢舍弃我,苏前辈舍不得我死,所以出殡那日定有人来救我,阿初和凡凡她们都知道这事。”
“好,我会去寻她们。”
“若是可以,你帮我拦住她们,不能再因为我的事给她们带来危险了,她们一个是朝廷重臣的嫡妻,一个是和亲公主更是亲王妃,身上容不得一丝污点,否则她们日后就完了。”
容彦低眸对上一双明亮的眸子,像是一汪流动的清泉。
“既已知晓一切,谁都拦不住她们,你也拦不住,你那么重要,大家都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唐沐沐放开容彦的衣袖,很是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早知道我以前就不和她们走那么近了,这样也不会连累大家了。”
“你带上我好不好?”
容彦的语气说是恳求也不为过,唐沐沐一时还被他这副模样吓到。
“你说什么呢?”
“我知道你不想连累阿初她们,可我不一样,我是你夫君,我们是一体的,不论生死,你带上我好不好?”
他已然想过了,若两人都能活下去便是最好,如若不然能死在一处也是好的,可他害怕到了最后关头沐沐还是要丢下他。
“你真的要为我放弃宫里的一切?不后悔?”
容彦很坚定地摇头,“绝不后悔。”
“好,那我们夫妻一体,生死同命。”
容彦这才笑开,从袖中掏出用牛皮纸包着的糕点,“这里面都是你平日喜欢吃的糕点,情况特殊我只能偷偷带进来这些,我想办法安排狱卒稍加照顾,我们三日后见。”
三日之后便是出殡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