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卿芝取下头上厚厚的兜帽,她身上套了一件宽大的黑色披风,将她整个人掩在暗夜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唐卿芝把早已准备好的包裹塞到唐景和怀中,没等他开口便道:“明日一早宫里会来人查抄将军府,府上所有人都要下狱,现在是丑时初刻,卯时末之前你一定要离开上京城,父亲虽向来胆小怕事又趋炎附势,可也绝不会做出通敌叛国之事。”
“那封举报信定然有假,信已经放入了包袱,还有一些我给你准备好的衣物和盘缠,家里如今能指望的人只有你,你即刻离开上京城,外面有我准备好的马,父亲如今生死未卜,你此行定要尽力而为,倘若能查出事情真相最好,倘若不能查出……”
唐卿芝犹豫片刻,眸光暗了一瞬,神色严肃道:“只要你还活着,唐家就不算无后,记住只需尽力而为,活着才最重要。”
唐景和心下震惊,竟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没想到长姐最后竟然会选择他。
“我的话你记住了吗?”
见他仍在发呆,唐卿芝变得急躁起来。
“长姐,为何是我?”
他不过是一个庶子,在家中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即便他失踪了怕是也没有多少人察觉,可长姐如今却将这么重要的事交到他手上。
“不是你难道是唐景川?”唐卿芝眼底闪过一抹不屑,唐景川那样的纨绔遇事只会哭闹不止,不堪一击。
“景和,我知父亲亏欠你许多,唐家也亏欠你许多,可你要记住自己还姓唐,你是唐家的儿郎,如今家中遭逢巨难,你必须站出来,这件事也只能由你来做,唐家的命运都掌握在你手里了,你可明白长姐的意思?”
唐景和垂眸看着拉住自己的那双纤细白嫩的双手,不由得恍惚起来,在他印象中,长姐一直以来都是温柔如水的闺阁小姐,是柔弱无害的纯良女子,与今夜的长姐完全是两个人。
“景和。”唐卿芝提高声音又唤了一声。
唐景和顿时回过神来,将怀中的包袱紧紧负在背上。
“宸王可能护住长姐?今夜回去长姐可能平安?”
“他会护我,不管父亲是生是死,他没回来之前将军府的人一个都不会死。”
唐景和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二姐的事……长姐心中可有打算?”
唐卿芝闻言眸色一深,只道:“她不会死,我们都不会死。”
唐景和没再说什么,双手抱拳朝唐卿芝弯腰行了一礼,“此行我定当尽力,望长姐安好。”
唐卿芝袖中的双手握成了拳,将眼底的泪重新逼了回去,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你也是,保护好自己。”
“等我回来。”
话音才落,唐景和已经跃上了墙头,又回头看了唐卿芝一眼,毫不犹豫飞身跃下高墙。
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唐卿芝才擦干眼角的湿意,重新掩入暗夜当中。
宫廷角门对面的暗巷,昭乐掂了掂手上的令牌,快速把令牌塞入袖中藏好,这可是她好不容易从母后那里顺来的。
父皇被奸人所害,六哥却还护着他那个王妃,如今父皇已经崩逝,她又见不到唐沐沐那个讨厌鬼,定要去找六哥说说理。
为了顺利出宫,她特地挑了个这么晚的时辰,她今夜一定要劝六哥悬崖勒马,千万不能再让他被唐沐沐那个妖女所蛊惑。
怕马蹄声惹来巡城的护卫,唐景和只得牵着马在街上疾行,谁知却与一个女子正面迎上。
“救……”
救命两字还未喊出口,昭乐便后颈一痛,接着便眼前一黑。
唐景和稳稳将人接住,那女子袖中的令牌掉在了地上,唐景和只看了一眼,眸底生出了惊诧之色,认真打量了怀中女子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将人扔上了马背。
半梦半醒之间,唐沐沐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容彦,可她此刻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太后的手段实在阴毒,这几日她仿佛过完了自己的一生,甚至想过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容肃回府,刚下马车便看到候在门口的唐卿芝,手中提着一盏明灯,光线昏暗却异常温暖。
一身的疲惫仿佛瞬间消散不少,容肃加快脚下步子,走到唐卿芝跟前接过她手上的灯笼,又替她将身后的兜帽拉起戴好,二人携手进入府内。
“不是派人传了话让你早些歇息么?夜间寒凉,日后不必做这些事。”
“宫里怎么样了?这几日辛苦了。”
“丧仪已准备妥当,明日起你与我一道入宫为父皇守灵,我还好。”
“好。”
两人一路携手入了院子,谁都没多说什么,仿佛这几日发生的事不过是寻常小事。
景王府,自容王住进了府内开始,府中便热闹起来,宋瑾煜,纪初和未来景王妃几乎是住进了府上。
宋瑾煜和容楼两人轮流看着容彦,就怕他行冲动之事,两人这几日精神高度紧绷,除了要忙宫里和容王的事,还要时刻提防自家娘子。
屋内,宋瑾煜与容彦大眼瞪大眼,两人谁也不让谁。
“已经快卯时了,好大哥,你能不能行行好让我睡一觉?你看看我这几日憔悴的,大好的容貌都打折扣了。”
宋瑾煜一脸怜惜地摸着自己的面庞,在容彦跟前委屈控诉。
“放我出去。”
宋瑾煜翻了个白眼,恨不得一拳捶在容彦身上。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身上的软筋散有多厉害,大内高手专用,轻松放倒一头牛,我即便把你放了你又能做什么?连皇宫大门你都进不去,难不成还想劫狱?”
容彦不再看他,索性闭目养神。
如此倒是让宋瑾煜难为情起来,这小子现在这副死样看得人怪心疼的。
“阿彦,你听我一句劝,这次的事非同小可,你是武功高强,可御锦卫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况且还有大内高手,那可是吴太后的人,你若想来硬的,还不够他们打的,不仅救不了小王妃,还得把自己也搭进去,这又是何苦呢?”
宋瑾煜喋喋不休地说着,容彦仍旧闭着眼没理会他。
“按理小王妃这是为族人报仇天经地义,可她杀的是皇上,是黎朝的天子,根本毫无道理可讲,别说是太后了,就是朝臣百官也不会放过她的,小王妃如此聪慧,怎会不知这就是要命的买卖,从她动手的时候便没想过活着出去。”
容彦仍旧闭目不言,宋瑾煜顿时来了气,朝着他脸扬了扬拳头,可终究还是没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