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朝,惯常肆无忌惮的蔡府少主们,竟罕见地陷入了人人自危的境地,皆蜷缩于各自的宅邸之中,闭门谢客。
原由浅显,那则关于蔡府老九首级神秘归府的流言,如同阴风一般吹散了蔡府的安宁。
岁月于人,或喜得麟儿,然蔡太师晚年却痛失爱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纵使心有预备,此等巨创仍令其难以承受,气息奄奄,卧榻难起。
按常理,蔡京子孙满堂,应环绕病榻侍奉,实则不然。除却最受宠的小儿蔡明外,其余子嗣皆闭门不出,懒得费心于这位垂暮之父。
或许蔡京是位称职的家主,却非慈爱的父亲。对蔡明过分溺爱,致使其余诸子深知难越蔡明而代之,便索性撕下伪善面具,未曾探视蔡京半步。
更甚者,多数子嗣不过纨绔之辈,即便各自成家,仍旧日日流连花街柳巷,醉卧温柔乡。
怀拥佳人,左右逢源,谁愿困守蔡府,侍奉那垂老之人?
他人或可置之不理,自归府中寻欢作乐,独蔡京之四子蔡绦,不可同日而语。
彼近日于燕回楼新结识一名唤“舞瑶”的清倌,传为只卖艺不卖身,二人情意正浓,正当其时,蔡绦岂能因父病而放弃这温香软玉?
生命珍贵,情爱无价,蔡绦视与舞瑶之情为真爱,为一尝美人滋味,深夜之时,悄然离府,疾奔燕回楼。
及至夜半,大宋百姓多已沉沉入梦,而对于纨绔子弟,恰如后世俚语所言:
夜幕之下,生活方始!
舞瑶作为名噪一时的清倌,拥有独属于她的静谧小院。
蔡绦摒退随侍,悄无声息地潜入小院,近至舞瑶闺房窗外,欲越窗而入,忽闻屋内传来暧昧之声。
蔡绦身形微滞,侧耳倾听,男子粗重的喘息与女子轻柔的低吟交织入耳,显然乃一对男女偷欢之景。
至关重要的是,蔡绦确定,那坚持卖艺不卖身的清倌舞瑶,正是其中女子!
凡男儿,何忍绿帽加身?虽舞瑶尚未成为蔡绦之妾,蔡绦却感头皮似被一抹翠绿覆盖,羞愤交加。
蔡绦怒火中烧,几近疯狂,闯入屋内,面沉似水,双眼似要喷出怒火,死死盯住床笫上的男女。
舞瑶惊呼,忙将雪肤藏于锦被之下,而那男子却不慌不忙地自床上坐起,玩味十足地望着蔡绦言道:
“呵呵……你总算来了。”
若武大在场,定会大吃一惊。
原来,这男子正是隐族之子扶苏公子。
蔡绦怒意滔天,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浑然未察扶苏言辞中的戏谑,咬牙切齿咒骂:
“奸夫淫妇!”
扶苏公子毫无被抓现行的自觉,眉峰一挑,笑眯眯地说:
“兄台此举颇为粗鲁,闯我好事,难道不该赔礼道歉?”
蔡绦被激得浑身颤抖,平日里横行汴京,何曾受此奇耻?
他几步冲至床前,挥手欲给扶苏一记耳光。
扶苏面上浮现讽刺之色,一脚无情踢开蔡绦,使之狼狈不堪。
蔡绦怒至极点,暴跳如雷,尖叫道:
“小贼!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来人!!!”
扶苏泰然自若,他身旁的舞瑶亦无丝毫惧色,依偎于扶苏怀中,满脸魅惑。
“贱人!我素日待你不薄,怎料你与那青楼女子并无二致!待我回头再与你算账!你喜欢小白脸是吧,我叫你‘享受’个够!”
“哈哈……”
扶苏朗声大笑,言:
“是谁惯出你这等恶习?好似天下人都惧你蔡家?武植说过,我不是你爹,为何要教你聪明?但今日,我虽不是你爹,却偏要教你学会聪明!”
蔡绦脸色骤变,终于觉察不妙。
他已呼唤护卫,却无人应答,仿佛根本无人听见。
蔡绦退后数步,戒备道:
“你是什么人?你知道我是……来人!快来人!”
遗憾的是,任凭他如何呼叫,护卫仍未现身。
蔡绦额上冷汗涔涔,身为纨绔不假,却非愚钝之辈。那些护卫,恐怕已被一一制服,甚至……遭遇不测!
“你……英雄好汉,有事好商量!我家中颇有资财,不如……”
扶苏打断他,言:
“哦?蔡府的花石纲被武植凿沉,你们依旧腰缠万贯,看来这些年蔡京搜刮民脂民膏不少。”
此事被扶苏轻松道出,蔡绦方寸大乱,不及多言,急欲逃出门外。
扶苏指间微弹,一枚淬毒的细针无声没入蔡绦后背。
此毒乃隐族特有,中者立毙,蔡绦倒地,几番抽搐,终无声息。
舞瑶轻叹,忧虑道:“少主,此事……”
扶苏整衣,摆手淡然言:
“七星盟未经蔡府许可,擅自对武植下手,现今武植江湖势力反击,蔡绦之死,蔡府要么归咎武植,要么归咎七星盟,与我何干?”
先前曾提,隐族人间棋子众多,以卓越音律名动京城的清倌舞瑶,即为其一。
扶苏预知武大将至,早已暗布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