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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生顿时便明白了,瞧这乌泱泱跟随而来的众百姓,这军情记录必然已是当众念过发。

贺老夫人这是要逼皇上处置齐王殿下啊,可齐王殿下才刚立下大功。

此举实在不明智。

“贺老夫人,祖训有云,敲响登闻鼓者,不论是否有冤,先杖二十,您可知?”

“老身自是知道。”

“老夫人,您年岁已高,二十杖下去,焉有命在?不如听咱家一声劝,先回去等消息,皇上是明君,定会查明真相,若贺老将军确实有冤,皇上定会为老将军正名。”

李双晚听到此话,心中只有冷笑,这就是贺老将军,以及父亲、胡首辅一众忠臣要护的朝廷,护的君主!

“老身多谢张公公提醒,但吾夫污名尚在,老身不敢忘,更不敢死,二十杖,老身受着便是。”

张德生皱了皱眉,面有微愠,挥手让两个内监一左一右将贺老夫人架起。

手中的三册简书啪的一声掉落于地,砸起一地泥尘,简书摊开,乌黑的血直勾勾地盯着张德生几人。

张德生被激得后退了数步,简书上的一行行字似化成了利箭,朝皇宫最深处飞扑而去。

被身后的人扶住:“干爹,您当心。”

张德生嗤了扶他的小太监,一甩袖将人推开,稳了稳心神,不去看地上的简书,挥手就要让内监行刑。

“慢着。”李双晚从人群里走出。

“恒王妃?”张德生态度虽恭敬,可心里却在怨李双晚多事,“恒王妃,此乃贺大将军府上之事。”

李双晚不予理会:“张公公,贺老夫人年事已高,这二十杖下去,公公可有考虑过后果?军情记录在此,老将军的随军文书也在此,人证物证都能证明是齐王拿刀逼贺老将军将满门贺家正副将军出兵在前,截断粮草与拖延援军在后。贺老将军及一众贺家儿郎,三万将士已亡,难道还要贺家再添一具尸首吗?”

“这……”张德生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幅度虽小,李双晚还是看清了。

这意思是景章帝让打的,你恒王妃是皇家儿媳,莫要插手为好。

李双晚深深闭了闭眼,恨不得当即揭竿而起,颠覆了这狗屁的北晋王朝。

她上前几步,从地上将简书双手托起,递到张德生面前:“不如张公公先将军情记录呈给皇上?”

张德生看了看黑压压虎视眈眈看着他的人群,那些人一个个怒目圆瞪,大有若敢对贺老夫人动手,他们必会扑上来咬死他。

又看了看被恒王妃放在他手上的军情记录简书,低低叹了一气:“既如此,那好吧。”

他指向被人搀扶着的随军文书:“不如就让他也先随老奴去面圣。”

“好,我,随你去。”文书脸色苍白如纸,若非刘大夫的那颗金丹,此时命已归西。

李双晚拦在他面前:“张公公,可先将简书呈于皇上,想来皇上看了自有公道。”

她怕无耻的景章帝会怪罪文书没有先将东西呈给他,反将实情公之于众,会要了这位文书的命。

“对,简书上写得一清二楚,这位先生身受重伤,不宜入宫面圣。”

“没错,皇上看简书也是一样的。”百姓们纷纷附和。

张德生咬了咬牙,目光不愉地看了眼李双晚,见她态度坚决,拦在文书面前,不得已才退让。

又看向立于一旁的郑新江:“郑大统领,不如你与我一道将此物呈给皇上?”

郑新江一个头两个大,身为禁军大统领,他今天也是见了鬼了,好端端的不在皇宫里待着,非要去一趟贺府。

结果人还没到贺府门口,就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百姓不说,还看到血淋淋的随军文书扑倒在贺府门口,不仅大喊着燕山关一战军情记录在此,还惊动了府里的贺老夫人等一众贺家霜妇撞门而出。

作孽啊。

张德生拽着郑新江,拿着简书匆匆去见景章帝。

李双晚紧紧握住贺老夫人的手,虽然贺老夫人听从了她的建议,将军情记录先公之于众,让全盛京城的百姓知道齐王是个什么东西,但同样也将贺老夫人架在了火上烤。

贺老夫人慈眉善目,朝她微微一笑。

御书房,景章帝看罢那些简书,一把重重掷于地上,勃然大怒。

那三册历经千难万险,文书与贺府管家用命护下的军情书简再承受不住,哗啦啦散开,飞溅得满御书房均是。

郑新江心里叫苦连天,恨不得此刻银光程亮的汉白玉砖上裂开一条大缝,将他吞进去也好,变成透明人也罢,只千万不要让皇帝看到他才好。

怕什么来什么,景章帝一双眼已经盯在了他身上。

“贺家老妇要干什么,逼朕吗!齐王刚立下不世之功,就要副朕处置自己的儿子,我皇家威严何在,简直是荒唐!”

“郑新江你是个废物吗,一帮女人也看不住!随军文书为何会去了贺府,他是怎么进的盛京城,为何没有人来报朕!军情记录此等重要之物,是可以当着全盛京城百姓面念出来的吗!”

郑新江跪倒在地:“微臣有罪。”

“把那个文书给朕带来,朕倒要问问,他是贺家的走狗,还是我北晋的官!他手中的笔是为贺家书写功绩的,还是用来记录军情的!”

“皇上,文书身受重伤……”

“身受重伤,不也当人将这简书上的内容一字一句念给百姓们听了吗!怎么就面不了圣了,去,把人架也给朕架进来!死了,就把尸首拖进来!”

张德生领命应是,就听景章帝喝道:“张德生,朕如何对你讲的?谁人敢敲响登闻鼓,二十杖就得先受着,你行刑了没有?”

“皇,皇上……”张德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噗通跪倒在地:“贺老夫人已六十有余,若是二十杖下去,怕是……”

景章帝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贺家老妇六十多岁的年纪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吗?她敢敲登闻鼓,就要要承担起后果,这是祖训,容不得她老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