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君翔身姿挺拔地站着,一袭月白色长衫随风轻轻拂动。他的脸庞轮廓分明,双眸明亮而深邃,此刻正满含着一种超脱尘世的不羁:“要是一辈子都被世俗的看法紧紧束缚,就像被关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里,那我活着还有什么价值和意义呢?”
韩英济微微抬起头,眼睛里像是在回放着过去的种种画面,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地开口说道:“要是我没有深入地去了解你以前经历过的那些事情,我恐怕也会和大多数人一样,错误地觉得你不是个正人君子呢。”
柳君翔轻轻一笑,笑容里带着几分对世俗评判的不屑和自我调侃:“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去做什么正人君子。我心里揣着仇恨,那就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不管是用阴谋还是阳谋,我就是要去做我一心想要做的事情,去对付那些我认为必须要去惩治的人。”
韩英济专注地看着他,眼神里透着真诚和肯定:“但是你内心深处也还是有着善良的一面的。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人世间,只要碰到那些真的是处于困境、急需别人帮忙而且又值得被帮助的人,你都会毫不犹豫地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帮助他们。”
柳君翔听了这话,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复杂起来,两只眼睛里像是有无数的思绪在快速地交织、碰撞,不过最后还是归于一片沉静。他那深邃的眼神就好像是一片神秘的深海,让人根本看不透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又过了片刻,韩英济再次轻声说道:“你有没有在心里琢磨过,等诸葛盟主醒过来之后,他和诸葛夫人重新和好如初,对于你来说,这世界上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
柳君翔当然明白韩英济话里的意思,他慢慢地抬起头,望向那广阔无边的天空。天空湛蓝湛蓝的,像一块巨大无比的蓝色绸缎,洁白如雪的云朵悠悠地在上面飘荡着,就好像是命运在随意地勾勒着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线条。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发出一声感慨:“这世界上即将要发生的所有事情,不管是好是坏,其实都是上天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的,而这都是最合适的安排。”
韩英济微微皱了皱眉头,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他接着说道:“有一件事情,我在心里反复地思量了好久,到最后还是觉得应该要告诉你。”
柳君翔脸上的表情依旧很平静,他很淡然的眼神看着韩英济:“你就直说吧。”
韩英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用略微低沉的声音说道:“诸葛宅被人残忍地血洗了,诸葛盟主家里所有的人都被杀害了,一个都没有活下来。”
柳君翔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眼中快速闪过一丝难以形容的神情,随后他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韩英济的脸色显得十分凝重:“今日我们才收到慧真大师寄来的书信,这才知道了这个让人悲痛欲绝的消息,我想应该是在武林大会举办的那段时间发生的。”
柳君翔紧紧地皱起了眉头:“看来,这一定是朱宸濠干的坏事。从最开始的时候,他就针对诸葛长空和淑琴精心地策划了一连串极其狠毒的阴谋诡计。”
韩英济对着柳君翔点了点头,表示非常赞同他的这个推断:“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
柳君翔则摇了摇头:“十七铁卫死了,诸葛宅里的所有人也都惨遭毒手。现在除了淑琴,诸葛长空再也没有其他的亲人了。”
韩英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话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对命运无常的感慨:“诸葛盟主差一点就家破人亡了,不过还好最后能和诸葛夫人破镜重圆,也许这真的就是老天爷的意思,是上天特意安排让他们夫妇两个人在这以后的日子里相互陪伴,相互依靠着走下去。”
柳君翔轻声喃喃自语:“对于我来说,真的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韩英济语重心长道:“那些已经没办法改变的事情,你就不要再一直纠结在心里了,倒不如痛痛快快地放下。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些你心里一直牵挂着的人以外,其实也还有其他的人在心里默默地牵挂着你呢。比如说张小姐,她对你的感情就很不一般。”
柳君翔一下子就听出了韩英济话里隐藏着的意思,他微微地叹了一口气,这声叹息轻得就好像一片羽毛轻轻地飘落:“张小姐是唯一一个让我心里觉得特别愧疚的人。现在的我,真的觉得自己根本不值得她为我付出这么多。”
韩英济目光深邃地看着他,并且语气认真地说道:“如果以后有那么一天,你能够用以前看诸葛夫人的那种眼神去看张小姐,那她为你所做的一切,就都有了真正的价值和意义了,她也会觉得自己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柳君翔慢慢地闭上了双眼,就好像是要把自己和周围的整个世界都隔离开来一样。他像一尊一动不动的雕像一样静静地站在那里,四周安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只有那轻柔的微风偶尔拂过衣衫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傍晚的暮色就像一层一层慢慢晕染开来的墨汁。
在树林里一个特别偏僻幽静的角落,一堆篝火正在熊熊地燃烧着,那跳跃的火焰把周围都映照得一片通红。
伍承易安静地坐在篝火旁边,他的面容冷峻而又平静,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和他没有关系一样。
突然,一个黑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样从不远处快速地一闪而过,速度快得让人几乎都看不清楚,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伍承易却好像早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或者慌张的神情,只是很平静地、淡淡地轻声说道:“出来吧,别躲躲藏藏的了。”
没过多久,那个黑影就好像是从黑暗的深处慢慢凝聚成型然后出现了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伍承易的身后。
紧接着,一个低沉而又阴森森的声音缓缓地传了过来:“伍先生,好久不见,我们今日终于又再次碰面了。”
听到这个声音,伍承易动作不紧不慢、沉稳而又从容地站起身来,然后转过身子,眼睛直直地盯着眼前这个全身都被黑色的衣服严严实实地包裹着、脸上还戴着一个面具的人。他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冷冷地问道:“都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来找我到底是要干什么?”
神秘人轻轻地笑了笑,那笑声在这寂静的树林里听起来格外的诡异,并且不断地回荡着:“我来这里,一是要告诉你一些你可能还不知道的消息,另外,就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我想你应该会感兴趣的。”
伍承易想都没想就对着神秘人连连摇头,他态度非常坚决地说道:“我已经不想再和你有任何的交易往来了,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神秘人却一点也不着急,他不慌不忙地说道:“你先别这么快就拒绝我,我相信你最后一定会答应我的,因为这件事情和诸葛夫人袁淑琴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
听到这句话,伍承易忽然沉默了下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有点严肃。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那你就具体说说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交易?”
神秘人不紧不慢道:“只要你按照我所说的,帮我去做几件事情,做完之后,我就可以保证让你得到袁淑琴,她就会属于你了。”
伍承易听了之后,立刻发出了一声充满嘲讽和不屑的冷笑:“你之前也是用同样的话来哄骗我的,可是到最后呢?我什么都没有得到,你让我还怎么相信你?”
“现在还远远没有到最后呢。”神秘人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因为戴着面具,根本看不到他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等到真正的最后那一刻来临的时候,你肯定是能够得到袁淑琴的,我说到做到。”
伍承易用那毫无波澜、平静得像一潭死水的眼神紧紧地盯着神秘人,过了很久很久,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就好像变成了一个哑巴。
夜色越来越深了,就像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把整个世界都严严实实地遮盖了起来。
巡抚衙门的大牢里,只有几盏蜡烛在散发着微弱的、昏黄的光亮,那光亮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力,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这无尽的黑暗给彻底地吞噬掉。
韩英济和韩希捷两个人一起走进了大牢,他们走路的步伐很沉稳,脸上的表情也都很严肃冷峻。那些看守牢房的狱卒看到他们来了,都纷纷很恭敬地向他们行礼。
原来,这两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韩英济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仆人韩希捷。
他们在那昏暗得让人有些压抑、又长又曲折的通道里转了好几个弯之后,终于来到了一间牢房的外面。
仔细一看,一个中年男子正被关押在牢房里面,而这个人就是朱宸濠。
朱宸濠正坐在牢房里的一个角落里,他低着头,好像在思考一些深沉的问题,整个人身体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睡着了。
韩英济隔着那冰冷冰冷的铁栏杆,朝着朱宸濠大声地喊道:“宁王殿下,我来看你了,你还好吗?”
可是朱宸濠就好像是根本没有听到韩英济的呼喊声一样,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好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外界的任何声音都没有一点反应。
看到这种情况,韩英济于是提高了自己的声音,继续大声地说道:“宁王,金先生来找你了,你难道不想见他吗?”
朱宸濠听到这句话,就好像是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给击中了一样,整个人瞬间就从那种似乎睡着的状态中惊醒过来。他的脸上露出非常惊恐的神色,眼睛瞪得大大的,并且朝着四周慌乱地大声呼喊着:“在哪里?金先生在哪里?他在哪里?”
很快,他看到了站在牢房外面的韩英济,紧接着也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过了片刻,朱宸濠才稍微镇定了一些,随后他对韩英济开口道:“韩公子,你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韩英济对着他点了点头,然后慢慢说出了一句话:“对,我来了,来看看你。”
朱宸濠好像急于想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他连忙说道:“今天下午王大人已经来问过我了,我都已经承认了,是我指使诸葛长空的仇家去血洗了诸葛宅,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韩英济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问你这件事情的。我今天晚上来,是想和你好好地聊聊金先生。从你刚才听到金先生名字时的那种反应,我就可以看得出来,你很在意他。”
“让韩公子见笑了。”朱宸濠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看起来很尴尬的笑容,“话说金先生不是已经被你们给抓住了吗?他怎么可能还会来找我呢?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啊。”
韩英济轻轻地摇了摇头,他非常肯定地说道:“不,金先生好像并没有被抓住,他到现在仍然自由自在、逍遥法外。”
听到韩英济这么说,朱宸濠眼睛里突然闪过了一丝很难被人察觉到的细微的神色变化,不过这一丝变化很快便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