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多还她一百块?利息?不想被施舍?周敏不知道陈居安是什么意思。
陈居安的想法很简单,不想算得那么清楚明白,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不清楚才好继续保持往来。太清楚的关系,容易说断裂就断裂。
虽然只是一百块钱的小事,但周敏这个人有时候较真,希望什么都能算得清楚明白,尤其是金钱上。
陈居安的这些小心思,周敏当然不知道。她有点不理解,一边全款买房子,一边在她面前装穷,是不是真的当她好骗,是不是真的觉得她还和从前一样,不管有什么问题,一顿饭就能解决。
越想越生气,周敏把小包收起放到包里。她本还想着在微信上给陈居安发个红包转过去,后来想想既然地主家的傻儿子愿意给,她为什么不能收呢?超市买的那只鸡还109块呢!
说起来,那只109块的鸡,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和超市39.9的成品烤鸡有什么区别?这么琢磨着,发现手里还有一包鸡。
“哎!”周敏忍不住叹气。她的大脑被食物严重侵占,也难怪别人用食物攻略她。
说到底,陈居安从来也没说过他穷,只是正好两次都“余额不足”,又正好都被周敏撞见。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装可怜博取同情,是她自己脑补过多并爱心泛滥。
这种一厢情愿的事,周敏以前没少干。说好听点,是热心肠爱操心;说难听点,就是缺心眼。
“啊啊啊!”周敏尽量控制住自己,低吼了三声,以免被路人误认为有精神问题。
“你到家了么?”梁西玲给周敏发语音消息。
“快到了。”周敏有点烦躁。与其说是因为陈居安,不如说是因为自己。
自以为三十多岁,即使还算不上成熟稳重,可有经历有阅历,理应不再轻易如何如何,可情绪、念头这种东西如果那么好控制,世界上就没那么多因为“贪嗔痴”引发的各种故事和事故咯。
收到消息,梁西玲给周敏打电话。没到家正好,到家了有些话可能还不方便聊。
“虽然很久没见,但陈居安看上去变化不大。也不是……怎么说呢?有点微妙的说不出的小变化吧。”梁西玲说的之前是陈居安出国前,但相比数月前在周敏公司楼下遇见的陈居安,似乎看着更健康阳光了些。
“少来,你明明几个月之前就见过。前些天也见过。”周敏心情烦躁。
“我说的是他出国前,整个人的状态。算了,这不重要。”梁西玲想了想措辞,“我之前对他可能有点偏见,也不是不看好,就是觉得他这个人太深沉,怕他不靠谱,而你又太实心眼。现在他既然已经买房子定居了,不管因为你的成份占多少,但肯定是希望你安心的吧。所以也可以考虑……”
“我考虑什么?什么就因为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因为他买了房子,我就可以和他复合了?”周敏理解不了梁西玲的逻辑。
“你激动什么?你随便,我就那么一说。我去给包子洗澡了。”梁西玲电话挂得太快,周敏还没来得及再争辩一二。
因为好友的“好意提醒”,再加上口中未说完的话被打断,原本的烦躁翻了倍。
“莫名其妙!”周敏朝手里打包的鸡上打了好几拳,仍不解心头的拥堵。
风还在乱吹,有要瓢泼大雨的趋势。路上行人匆匆,都想赶在大雨下下来之前回家,只有周敏晃晃悠悠,恨不得赶紧下雨,好浇一浇她内心的无名之火。
没有月光的加持,路灯不灵光的路段,配上呼呼的大风略显诡异。
人行道上,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拖着一个抽泣不情愿往前走的小孩,画面越发诡异。周敏加快脚步往前走,跟在女人和小孩的后面。虽然拐卖小孩的可能性不高,但暴力也不好啊!
“还哭?你自己没拿住被风吹跑了,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可不是你妈,我没那么好脾气!”
该不是真的万分之一概率遇到拐卖小孩事件吧?要怎么办?不管那么多,如果情况不对立马报警!周敏继续跟在后面。
“我的气球被吹走了,我好难过啊!”小孩继续哭,“有你这样做姐姐的么?回去我就和妈妈说!”
周敏呼出一口气。很好,她和小孩都还算好运,不用面对危险又艰难的境况。
前后几分钟的插曲,周敏忽然觉得之前的事也没那么值得烦恼。健康平安地生活,认真地生活,已经很好。
……
“妈,朋友送了一只乡下的走地鸡,我放冷藏还是冷冻?”周敏一边换鞋一边喊冯燕,可是没有人回应。
日常这个点,周知春大概率在楼下棋牌室,冯燕一般会在客厅看电视或在卧室刷手机视频。卧室、卫生间、厨房都没有人。
阳台只关了纱窗,玻璃窗户没有关,没来得及收的衣服被吹得好似群魔乱舞。
周敏关好窗户,把衣服收拢取下搭在沙发靠背上,然后一件件铺开折叠。往常都是冯燕一边追剧一边叠,节假日空闲的时候周敏会做。
都是些看不见的日常琐事,耗时间耗精力,却看不到什么显着的成效。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做了也没什么功劳,不做好像又不行。
“你明天煮点汤,这两天我再去看看他。”周知春开门进屋,冯燕跟在身后,手里拎着保温桶。
“他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忌口,今天的粥也就只吃了两口。”冯燕把保温桶放进厨房,没有看到客厅的周敏。
“怎么了?谁生病了?”周敏起身走向厨房。
“马师傅这几天本来要出院的,结果不小心晕倒了。”冯燕叹气,“看着不大好。”
马军原本就虚弱,住院这些天一直没见好,但也没有严重恶化,原本商量着回家静养,结果还没等出院晕倒了。
周知春打开窗户,站在阳台抽烟。风带着烟气在客厅打转。冯燕皱了皱眉头,忍住没说。她知道周知春心里难过,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个老友。
马军躺在床上,面色灰白无光,说话声音微弱,几乎无法行走——周知春本想用轮椅带他出去走走,奈何变天起风。他心里难过,面上却还要强作微笑说马军气色见好,并劝慰他放宽心,等出院一起喝点。
其实在场的人心里都约莫有数,可能就个把月的日子,也可能一周或十几天。
从医院出来,周知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话虽然是对冯燕说的,但句句都在向天呐喊——马师傅这么好的一个人,善良宽厚,身边不管谁有事找他帮忙,他都会搭把手。别说做坏事,家里的狗调皮都不曾打过一下,不是说好人有好报么?为什么这么不公平?
生活里似乎有太多的不公,可又无人能解。有些事,注定无法揉碎了再塑形掰正。周知春气恼到连抽三根烟。
“爸,你别抽了。你忘了马大伯怎么跟你说的了?”
“哎!你别管我!早点去睡吧。我再坐一会儿。”周知春关上窗户,转身揣着手坐到沙发上发呆。皱成川字的脑门上写着无数个“难受”“怎么办”。
周敏回到自己房间,长叹一口气。为什么好人要受这种苦呢?为什么坏人纸醉金迷又长寿?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总有这样那样的不公平?真是气人啊!
本来已经不气的周敏,被周知春传染莫名伤感和哀怨,忍不住在朋友圈发了一张奥特曼Ko大怪兽的截图,表达她的不满和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