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有大理计划,许如清在单位的时间减少了三分之一,刘天明除了有几天要去公司开会和约见客户,多数时间也在家里。尽管如此,两人的大理计划进行得不算顺利。
“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许如清从沙发上起身,给自己和刘天明倒水。
“一会儿妈要过来。”刘天明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放到茶几上,环抱着许如清,“不管她说什么你都别太在意,有我在。”
“你办事,我放心。”许如清叹气,“大理计划阻力再加十分!”
“十分太多了,加两分吧。我们努努力,想办法再上五分,怎么样?”刘天明握着许如清的手,“喝什么酒?”
“得了吧,一会咱妈要来,咱还是晚上出去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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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陈居安的晚饭,周敏其实更愿意陪许如清喝酒,哪怕她只能喝一杯或者全程喝柠檬水。可是,她没得选。
没有非要加的班,没有突发事件,周敏按时下班,等了两分钟就坐上了公交车。一切都很顺利。晚高峰和平时差不多,没有遇上漫长的红绿灯。周敏到站下车时离约好的7点还有18分钟,即使慢条斯理地散步去还有富余。
像放在五斗柜最后一格抽屉底部的曲奇饼干盒子,里面装着零碎的心爱物件,不会被轻易打开,你知道它就在那里。有些旧物脆弱不易存放,一不小心就弄花了或折了。不打开永远在那里,打开了会勾起一些甜的酸的回忆,还可能会不小心损坏它。
周敏微微抬头呼出一口气。夕阳没有要西下的意思,风依旧是带着暑湿的微热感,行色匆匆的人群里周敏显得有点悠游自在。
东北饭馆大大小小的十六张桌子,陆陆续续上座。陈居安坐在离门口最近的靠窗桌,推开门一眼就能看到。
6点55分,周敏走到饭馆门口,犹豫着是立刻进去还是在隔壁炸串店吃一串淀粉肠再进去。炸串店前围着一群刚放学的中学生。周敏站定在他们后面排队。
火腿肠、包菜、鱿鱼、八宝豆干、腐竹结、鸡骨架、猪里脊……中学生们心满意足地拿着串走了。陈居安看着窗外走过的中学生,想起学校门口周敏常去买炸串的店——每次借着等他的由头,都要去店里买一串炸火腿肠或炸鸡排。
陈居安起身结账,和服务员打招呼说他一会就回来。
“对,多放点辣椒!”周敏的火腿肠在装满辣椒酱的盘子里翻来覆去地打滚。
“会不会太辣了?”陈居安皱眉,尽量忍住要伸手阻止的冲动。
“不会。”周敏回答完,回头看见不知道何时站在身后的陈居安。
“你还是这么能吃辣。”
“不,我比以前更能吃辣。”周敏接火腿肠,“你要么?”
“我还是不怎么能吃辣。”陈居安把双手背在身后。
“你还是这么没有挑战力。”
“嗯,是的,有一点自知。”
假装认怂退缩的陈居安让周敏有点不爽,一口咬掉半根炸得炸毛的火腿肠,再两口直接吃完。
“走吧。”看了一圈没有垃圾桶,周敏只能把木签子拿在手上。
周敏以为陈居安和她一样时间到,走进饭馆发现只剩下三张空桌子,直接选了陈居安先前坐的那张。陈居安嘴角微不可察上扬。
“可以上菜了么?”服务员问陈居安。
“上吧。你看下,再加几个菜。”陈居安看向周敏。周敏还在想除了锅包肉再点个啥,没想到人半小时前已下单——锅包肉、酱大骨、大拌菜、鲅鱼饺子,周敏看了一眼陈居安,放在以前是默契的欣喜,此刻是被拿捏的不爽。
“就这样吧。最近胃口不好,吃得少。”午饭吃了两个鸡腿、一份凉拌杂菜和一碗凉面的周敏,此刻确实不大饿。
“行。”陈居安说完没再说话,一心等着服务员上菜。他觉得吃饱饭的周敏心情会更美丽,沟通起来会更顺畅。
陈居安不说话,周敏没有话说。
呃,安静不到一分钟,周敏不小心打了一个带炸火腿肠味道的嗝,尴尬地转头倒水。没想到水温和天气一样让人暴躁。一时间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陈居安给周敏递碗,她没接。周敏一狠心,抬头呼噜呼噜呼噜……吞下去了。
陈居安起身找服务员要常温矿泉水。周敏仰头,无声长啸。如果时间地点允许的话,她不仅要啸出声,还要原地跺脚一百下再撞树一百下。
矿泉水放在周敏面前后,陈居安依然没说话。没有长辈指责式的关心,也没有爹系男友宠溺的呵护。两人对坐不语,像在演一出哑剧,又像在打一场无声的pK。
“酱骨架,大拌菜。”服务员的菜上得及时。
“吃吧!”陈居安用筷子给周敏夹了一块肉最多的骨架。
周敏戴上手套,想把碗里的肉骨头放回去,可转念一想为什么要和吃的过不去,再说了肉最多最大的一块为什么要便宜陈居安。
可恨的是周敏刚被热水烫了舌头,此刻吃什么都不对味儿。周敏在心里盘算她和陈居安之间有百分之多少的孽缘,第一次见面的不愉快,到后来发现自己喜欢陈居安的绝望,之后虽然还算愉快地相处了几年,但现在看来更像是幼稚小朋友的过家家,陈居安的多数事情她并不了解,她不擅长问,他也不擅长说。
“你找我出来吃饭,是有什么话要说么?”周敏勉强啃完,摘掉手套。
“先吃饭吧。”陈居安用筷子和牙签剔肉,剔了半碗。周敏第一次看他精细剔肉的时候问他是不是心里有当医生的梦想,陈居安反问为什么不是屠夫,周敏说“no strong no do”,陈居安被气笑。
肉剔到满碗的时候,陈居安把碗递给周敏,又被周敏推了回去。
“吃不下。留点位置给锅包肉。”周敏喝了一大口水,“你知道么?随着年龄的增长,有些人不是越来越成熟稳重,反而会越来越任性。譬如,我现在不耐烦,绝对不会藏着掖着。”
“挺好的,做真实的自己,不委曲求全。”陈居安说话时一脸平静,仿佛周敏的不耐烦和他无关。
“你倒是成熟稳重了不少。”周敏一拳打在棉花上,心里越发烦躁。
“可能是虚长你几岁,得做点样子。”陈居安吃着碟子里的大拌菜。
“锅包肉,鲅鱼饺子。菜上齐了。”服务员拿起单子,划了两笔。
陈居安夹起锅包肉放到周敏的碗里。周敏把碗里的锅包肉夹出去,自己又夹了三块。这让陈居安有点头疼,开始摇摆也许今天不是个“宜说明解释”的日子。
“这里的锅包肉,味道和从前一样。”陈居安没话找话。
“是啊,物是人非。”周敏被烫的舌头已经认不出从前的锅包肉,勉强吃完三块没再继续。
陈居安接收到的信息是怨怼,是不理解,是时隔多年似乎无法继续下去的可能。他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