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黑暗,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彻彻底底覆盖了洪婧文的世界。
在现实中洪婧文就是高度近视,但那时她尚能安慰自己,至少还能看到世界的色彩。
而如今,双眼被生生挖去,她什么也看不到。
盲人的世界是无光的,是暗淡的。
盲人甚至是这世间最可怜的人群.
他们看不到世界,只能从别的途径来探查世界,这比旁人更加艰难,也更加痛苦。
“陛下,洪小姐连续几日的牢狱之灾,身子亏空,这其余外伤只需要连续敷药半年,便能痊愈,可这……眼睛,是……”
太医低着头颅,小心地说。
卫凌昱紧锁眉头,问:“那缓解眼睛的疼痛的药,太医院总有吧。若太医院没有,那朕就请宫外的大夫。”
“有的,有的,微臣这就为洪小姐调一副。”
太医连忙回答。
“退下吧。”
卫凌昱说,太医背着药箱匆匆离开。
“你方才说,沈……珍炜是如何抓的她?”
卫凌昱问身侧的季言。
季言恭敬地答道:“回陛下,沈小姐以谋害皇嗣为由,抓了洪小姐。这参与的人,听从沈小姐手中令牌。但沈小姐私自瞒下此事,才导致陛下寻人杳无音讯。”
令牌……
卫凌昱自登基后,便送了一块令牌给沈珍炜。那块令牌可调动部分御林军。
他的本意是想保护她。
可最终,她却害了别人。
“谋害皇嗣……”
他看着床上眼上覆盖白绸的瘦弱女子,轻声一问。
“属下派人拷打参与的御林军,洪小姐被捕时就在慕王府墓王的院中,而慕王恰好失踪。”
说到这,季言也心感奇怪,因为沈珍炜暗中插手,抓走洪婧文,他们收到的消息只是卫凌慕失踪。
整座慕王府被围得水泄不通,即便是江湖高手,想要救走卫凌慕,也要弄些波折,可卫凌慕凭空消失,着实奇怪。
本以为是慕王府藏有暗门,如今看来果真与洪婧文有关。
只是她一个寻常女子,是如何做到的?
季言不得而知,他暗中观察主子。
卫凌昱眼底划过一抹思量,吩咐道:“这段时间莫要让沈珍炜接近洪小姐,务必保护洪小姐的安危。她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朕绝不姑息。”
“是。”
床上的女子正欲苏醒,卫凌昱难得的慌张,如今殿中只有他们二人,倒也无人察觉到帝王的无措。
洪婧文醒来,下意识抚上自己的眼睛,触上丝滑的绸带时,她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放下手,视力的丧失,让她其余的感官大大放大。
察觉到旁边的气息,她淡淡地问:“你是谁?这是哪?”
其实即便那人不回答,她也猜出来了。
这殿中的龙涎香,她曾在救治武帝时闻过,满城能用得起这香的,也只有那个新帝。
“洪小姐,是我,卫凌昱。你现在……安全了。”
卫凌昱回答。
洪婧文勾唇冷笑:“安全?恕我直言,我还没有如此的宽容大度,世人赞誉的高风亮节的君子卫凌昱,不仅没有查明真相,还助纣为虐,残害了满门忠良,如今假惺惺地救下我,就说我安全了?我如何安全了?”
她脸上的愠色一览可见,尽管卫凌昱知道她看不见,还是避开了视线。
如果洪婧文看得见,必然会发现他眼里的挣扎和愧疚。
但洪婧文看不见。
“我有难言之隐,洪小姐此刻,还是先养好身子。”
卫凌昱很快恢复了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他端起桌上的药碗,打起一勺药,轻轻吹了吹,递到洪婧文的嘴前。
“洪小姐,我喂你。”
“不必了,我不想吃。”
洪婧文别开脸,满脸不愿。
“洪小姐可不能怄气,就算是不为了你,也要为了皇弟,不是么?”
卫凌昱看着顿住的洪婧文,继续说:“若是皇弟回来了,见不到洪小姐,该有多伤心,想必洪小姐比我还了解吧?”
洪婧文默默张口,任凭苦涩的汤药流入喉中。
卫凌昱就这么喂完了一碗药,他端着药站起身,离开了宫殿。
“洪小姐若能安心住下,我保证,不会为难你在意的人。”
没等到洪婧文的回话,卫凌昱走出了殿门。
听到殿门合闭的声音,洪婧文紧绷的弦松下,药效起作,她再一次陷入了昏睡。
她好累啊,她想睡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