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清早。
四月十一日。
姜楠神志不清九天终于清醒。
当她清醒过来,着急寻找商归的踪迹。却发现,原来不过是梦一场。
她失落地双膝曲起,将自己埋在双臂里头。
好想商归,但她又害怕见到商归。
昨夜的梦使得她清醒,她认为自己得用什么东西,先将商归稳住。听到她的消息不会来寻她,不会因伤了她而自责。
直到阿西进来了,她才抬起头。
这几日,她消瘦不少,整个人有些萎靡不振。
“姑娘终于醒过来了。”
阿西放下手中的清粥小菜,见姜楠的眼神,便问起:“姑娘是有话说?”
“我…我想做一件事。”
“需要我帮忙?”
姜楠点了点头,“我想送一封信到魏国,告诉我一位朋友,让他暂时先别等我,待我完成事情了,我再去找他。”
“那我等会儿帮姑娘准备笔墨纸砚?”
“可我不太会写字。”
阿西想了想,“姑娘想让我帮你写?”
“我想你帮我写,再让我临摹一份。”
阿西听明白了,他微笑着回答:“好,我明白了。”
……
……
“溯洄亲启,见信如晤:
溯洄,我是姜楠,我是不是没有骗你,我真的回来了。
只不过我最近要帮一位惹不起又不靠谱的甲方完成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我得完成之后才能找你,所以,原谅我没在第一时间去见你,因为那件事确实还挺棘手的。
并不是我不告诉你原因,是因为,这件事一时半刻很难在信中说明白。
你也不要担心我会食言,故意说这些让你浪费时间等我。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做承诺,就总而言之,我希望你能乖乖的在魏国等我,再等我最后一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一定一定!我发誓!
……
溯洄,你不会生我的气对吧?
希望你不会。
但是如果你生气了,生气了……
……
算了,不管如何,还是希望你,事事顺遂,平安如意。
姜楠。”
商归靠在一处昏暗的墙边,这儿潮湿且阴冷。
他手中拿着信件,看着上面的内容。
姜楠的字体歪歪扭扭,写得不是很好看,但不难看出她用心抄写的模样。
看到“如果生气了”的后面,她忽然没继续写,而是着急的收尾。
商归能想象出来她当时心中的别扭。
他唇畔勾起一抹笑容。
一开始他还以为姜楠不在意他了,分明回来了却不联系他。或许是因为他在前不久,判断失误,亲手杀死了她的原因?
想起自己杀死姜楠这件事,商归心口钝痛不止。
四月十一日去见她,那是收到了阿西的急信,说是姜楠被吓到失了魂。
在见到姜楠失魂的那一刻,商归又觉得,姜楠没事就好,何必一定要让她在意自己呢。
可又看到信中她稍显别扭的语气,商归似乎看出了,她字里行间对他的在意。
一瞬间。
他再次很容易的满足了,也足够了。
知道她的心有他,商归觉得,一切都足够了!
左眼蒙着眼罩的湘珠观察到商归的神色,她双手环胸,“看来,是好消息。”
她见商归抿唇微笑,将这几天的阴霾都一扫而光,便继续道来:“你要给她写一封回信么?她正巧今日入东锦了。”
商归摇了摇头,他将信件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过几日吧,她以为,我还在魏国。”
“你没和她讲,你也在楚国东锦么?”湘珠蹙眉追问。
“何必给她徒增烦恼呢。”商归轻声叹息。
“她若喜欢你,也许愿意与你一起承担呢?”
商归接过湘珠的话茬,“然后让她看着我,每日受伤?”
正巧,正午了。
温暖的光芒终于肯施舍一些给这片拥挤又潮湿的难民营里。
素日里洁癖整洁的商归,早已换了一身粗木麻衣,即使他再如何维持自身的整洁,但在这个地方,还是难以控制衣摆上的一些泥泞污渍。
他的下巴上被划了一道伤疤,是今日刚被打伤的。
他的手腕上绑着绷带,那是前几日留下来的。
他的身上,旧伤增添新伤,若不是他们劝他莫要这么着急,或许,他身上将会有更多的伤痕吧。
商归抬起眸子,看着暖阳。
他缓缓取下手上的扳指,将那枚一体两面的扳指对到阳光底下。
他手中微微拨动,扳指上的雕刻便会在阳光下投下一道剪影。
影子是旭日东方、浪潮翻涌的景象。
是——姜楠送给她的。
这时,耳边巧合地传来了海边浪潮的声音。
见商归已然早有打算,湘珠自小与他一起长大,自然也是了解他的性子,便脚上一踢,顺势将手中的扫帚扛到了肩上,“行吧,既然你早有打算,那我便不再多事了。”
说着,湘珠一手拿着扫帚,另一只手摇了摇,往巷子外头走去,“主家还要等我回去扫地呢。”
巷子外,站在珠女桥下方,戴着青铜面具的崔九双手环胸,冷不丁地吐槽道:“放屁,我怎么记得,你的地都是我在帮你扫的?”
湘珠扭过头,反手给了崔九一拳,“你有病是吧?我们俩现在假扮的是夫妻,老夫老妻,你帮我扫个地怎么了?”
崔九不客气地推了湘珠一下,“你也说老夫老妻了,你咋不帮我缝补衣衫,院子里的人见我裤腿上的破洞,都在问我娘子去哪了,为何不帮我!”
湘珠毫不示弱地撞了崔九,差些把他撞下珠女桥,“我又不会!”
崔九当然也不是吃素的主,他撩起袖子把湘珠往另一边一推,“不会你学啊,就像我学着帮你扫地一样。”
……
珠女桥的西边是汇入大海的溪流,东边则是一望无际的海域。
南边是富庶热闹的街市,而北边则是阴暗潮湿,房屋密集的难民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