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豫治下出现粮价哄抬,需要考虑的不止是内部,外部更需要考虑,站在曹昂的角度,他必须通盘考虑全局才行。
头疼医头脚疼医脚,此乃大忌!
数日后。
州牧府。
正堂。
“荆豫两州多地发生这种事,这背后必有一股或多股群体推波助澜,他们想要的恐不止些许私利,他们想要的恐是我曹氏动荡!”
曹昂坐于主位,表情严肃的看向贾诩、阎象、娄圭三人,将心中所想讲明,针对此事曹昂没有叫太多的人。
毕竟这牵扯到的层面很多,参与进来的人多了未必是什么好事,所以曹昂没有扩大化,仅是召集贾诩他们过来。
作为一方势力的上位者,必须懂得哪些事可让更多的人参与商榷,哪些事却必须缩小范围才行,倘若连这些都拎不清楚的话,那就等着内部出现大问题吧。
“就今下所掌握的情况来看,豫州治下多地趁着灾情,出现较大规模的粮价哄抬,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许都。”
随着曹昂话音落下,贾诩撩撩袍袖,神情严肃道:“而针对于许都这部分,尚不能简单的一概论之,诩将其概分为几部分,其一是有部分群体,对满伯宁就任豫州刺史,有很大的不满与排斥,尤其是豫州刺史府在此之前,响应征东将军府推行诸策,使得这种怨念持续增加。”
果然是这样。
曹昂眼神凌厉起来。
满宠担任豫州刺史,是曹昂深思熟虑后,才向许都方面举荐的,一个是看重其才华与能力,一个是满宠知晓他为何推行新策,仅是这两方面的原因,豫州刺史之位就必须由满宠来担任,不然曹昂所节制的地域就可能形成一个整体,这会给后续的治理与发展,带来很大的麻烦与掣肘。
而最为关键的一点,是曹昂所节制的四州之地,除了荆州以外,其他三洲刺史府与先前有较大不同,这是曹昂在悄悄推动的。
简单点来讲,过去的刺史是重监察,但对地方掌控力度不够,可今下,别的州暂且不提了,就提豫扬两州刺史府可下设了诸曹掾,这是在中枢与郡县之间,形成了一个联系紧密的枢纽。
也正是因为这一变动,曹昂为何要调整地方区划辖地,为的就是避免地方势大,继而跟中枢对着干。
“除了此事以外,其二就来自于中枢层面,这部分的缘由就更复杂了。”而在众人的注视下,贾诩继续道。
“诩进行了细化,一则是汉室老臣里有部分群体,对司空愈发强势的态度,是愈发的不满与排斥了。”
“二则是司隶校尉部西迁弘农郡,尽管此策意在增强对关中的约束与干涉,并以此来牵制住并州方面,这对整体局势而言是好的,但却造成对部分群体的利益受损。”
“据诩所知,今下河内太守是夏侯妙才,河南尹是曹子孝,在明确此事之前,许都层面出现了不少的风波。”
这牵扯到的不止职官权柄,更牵扯到了曹袁之战的前期筹备啊。
曹昂双眼微眯,思量着贾诩所讲种种。
按今下的格局来看,曹袁之战一旦爆发,势必会成为震惊天下的存在,故而前期筹备与落实就显得尤为重要。
站在曹操的角度,多面交战是最不利的,而最优的就是设法牵制住袁绍两翼,左翼是并州,右翼是青州,唯有这样,曹操才能集中能战之士,与袁绍在核心前沿展开大战,继而设法寻求破局关键。
此前针对于青州方面的牵制,曹操叫夏侯惇就任徐州刺史,还遣韩浩、谢奂、徐奕、万潜等文武各司其职,这使得该区域相对是安稳的,关键是与丁斐、李整他们遥相呼应,还能有效遏制住刘备所部,这一战略安排随着时间的推移,含金量是愈发的突显了。
可与袁绍对垒,光确保一侧安稳是不够的。
所以就有了夏侯渊就任河内太守,曹仁就任河南尹,这与钟繇所领司隶校尉互为掎角之势,构成了制约关中,牵制并州的区域总体战略。
在这两翼所安排的人选,毫无疑问是曹操最信赖的。
而从曹氏整体纵观,两翼又与曹昂节制诸地联系起来,这就为曹氏构建了外围屏障,使得曹袁之战一旦爆发,曹操可以心无旁骛的正面迎战袁绍!!
“在这股风波下,一人就任河东太守,导致了不少冲突发生。”在曹昂思量之际,贾诩眉头微蹙道。
“司空干涉河东了?”
而此言一出,阎象略显惊诧道。
这是阎象没有想到的事。
毕竟河东郡太特殊了,不仅与并州接壤,还与关中交汇,如果河东能有效掌控起来,那钟繇在弘农,夏侯渊在河内,曹仁在河南尹的部署,在无形中就增强极大影响力。
“是的。”
迎着阎象的注视,贾诩点头道:“这与卫觊献策有关,故而因为一些变化,司空遂举杜畿就任河东太守。”
“杜畿?”
阎象、娄圭相视一眼,无不露出惊疑的神色。
此人他们先前从没有听说过啊。
河东那等重要所在,让此人执掌真的没问题吗?
可曹昂呢。
在听到这一消息时,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果然,有些事虽说会改变,但有些事却仍会延续。
对杜畿这个人,曹昂是了解的。
甚至有些人,很容易将杜畿、杜袭二人搞混,但是这两人籍贯都不一样,一个是京兆人士,一个是颍川人士,不过二人都是极具才华的。
而杜畿呢,看似在史料中记载很少,可此人扼守于河东一带,为曹氏对抗河北,攻略关中,可谓是立下了汗马功劳。
“继续说豫州方面。”
对二人的惊疑,贾诩没有深入细聊。
这就是贾诩。
对于不牵扯的事,他是不会轻易涉足的。
尽管他知晓杜畿之名,但现在聊的是豫州,至于别处的调整,那是许都的霸府需要考虑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许都等地开始流传一股风潮,即曹氏有了两处核心,一处是以曹操为首的在许司空府,一处是以曹昂为首的在荆征东将军府,由此也就有了大小霸府之名,这股风潮是谁传开的不得而知,但曹操也好,曹昂也罢,对此都没有任何的态度流露。
“三则是陈王宠他们。”
在阎象、娄圭的各异注视下,贾诩伸手道:“尽管陈王宠被天子召到许都为官,但是私底下却常有怨念,尤其是跟陈国联系甚是紧密,而在豫州出现的粮价哄抬,据豫州刺史府来报,陈国是很突出的。”
“照此形势来看,豫州出现的粮价哄抬,天灾只占了一部分,最主要的还是人祸啊!!”曹昂听到这里,眼神凌厉道。
“公子英明。”
贾诩微微低首道:“在豫州这片地界,许都与各郡县的联系颇为紧密,而围绕上述种种变动下,还有一方面的原因,是必须要重视的。”
“老师说的是袁绍?”
曹昂皱眉道。
“然也。”
贾诩点点头道:“仅是当前所掌情况来看,除了上述这些群体以外,似还有多股群体明里暗里的与袁绍保持联系。”
“司空与公子,在近几年来南征北战,为汉室平定豫州、扬州、徐州、荆州等地,让地方秩序安稳下来,但是却有些人不愿看到这一幕。”
“而且在袁绍倾覆公孙瓒所部后,就在冀州等地动作频频,甚至不止一次说过要渡河攻打许都,以迎天子归冀。”
作为亲军校尉部的执掌者,别看曹昂对亲军校尉部的发展,侧重于东南一带,以便于后续解决刘备、孙策、张羡等诸侯势力,但是对贾诩来讲,他必然会分出一部分群体,来搜集与整理别处情报。
许都,就是贾诩看重的地方。
当然了。
考虑到曹氏父子的关系,贾诩做此事时很是谨慎,没有说谴派很多暗桩进许都,只是派遣精干力量前去,所搜集到的情报也多是正向的。
至于说刺探司空府等处,贾诩是断然不会干的。
这不是叫曹氏父子心生间隙嘛。
此等蠢事贾诩才不会去做。
这也是曹昂为何要将隐秘战线的执掌权交给贾诩,而非是别人的重要原因,因为贾诩的分寸感极强。
“这还真是神仙打架啊。”
曹昂听到这里,言语间带有感慨道:“只是这样一来,却是苦了满君他们了,既要推行与落实征东将军府所定诸策,还要兼顾到各种风潮与旋涡。”
“公子,若真是这样的话,处置荆豫两州发生的事,就不能简单的一概而论。”娄圭抬手作揖,向曹昂说道。
“豫州的事态,明显要比荆州复杂的多,倘若贸然出手的话,很有可能会造成更大的风波出现。”
“娄君说的没错。”
阎象紧随其后道:“真要通盘考虑的话,豫州的事态,论其根还是在北,很多人想趁此势谋取私利!!”
“这也是昂所虑的。”
随着二人话音落下,曹昂眼神凌厉道:“将豫州探查到的种种尽快汇总,而后派人加急送去许都司空府。”
“此事不能靠征东将军府擅专!!”
“不过荆州这边,征东将军府必须要态度才行,直娘贼的,对荆州,昂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可有些人却总觉得昂这是在让步,想以此来突破底线!!”
“但是他们却忘了,刘表已经死了,刘表在世时偏袒他们,妥协他们,让步他们,不代表我就会这样做!!”
“既然有些人不识抬举,那就叫他们知道我军之威!!”
讲到这里时,曹昂身上散发出凌厉之势。
豫州那边的情况复杂,牵扯到了许都,牵扯到了司空府,还牵扯到别的,虽说豫州是归曹昂节制的,但是有些事要做,必须要得到曹操的允准才行。
毕竟曹昂所处位置,是承上启下的作用,他必须要把握好才行。
凡事独断专行,丝毫不考虑曹操的感受,更不考虑曹操所处处境,即便曹昂做的再好,父子俩还是会生出间隔的。
反之遇事优柔寡断也不行,倘若真是这样,曹操会更不满意的,将如此重要的地方,全都交给你节制了,你非但没有做出成绩,相反却惹来一堆麻烦,那你这继承者是怎样当的?
所以曹昂必须要有脾气才行。
而贾诩他们听到这里时,无不是在心里暗松口气,自家公子如此处置,就今下的局势而言,无疑是最好的。
“公子,这是荆州治下,在暗中哄抬粮价的名单。”想到这里,贾诩站起身,掏出一份密报,递到曹昂跟前。
“想要解决荆州乱局,唯有将这些人解决了,那才能叫荆州安稳下来,如此诸策才能在地方平稳推行。”
曹昂伸手接过,在打开看之际,曹昂眉头微挑。
不愧是贾文和啊。
只是看了一眼,曹昂就知怎么回事了。
这份名单上涉及到的群体,无一例外全都是荆州的二流,甚至是末流群体,但是吧,这些群体又跟不少名门望族,甚至是顶流,存在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简单些来讲,这就是白手套。
在荆州的诸族中,是呈现金字塔状的,处在塔尖的就那些,但处在塔中的却很多,有些时候做一些事,不一定非要动塔尖,毕竟这造成的影响太大了。
但是动塔中,那态势就不一样了。
“如此说来,老师是有计谋了?”
看完这份名单,曹昂看向贾诩道。
“是。”
贾诩低首道。
“如此,针对荆州的动荡,就以老师为主,阎君、娄君为辅,务必从快将此事解决了。”曹昂放下名单,对贾诩正色道。
“喏!”
这一次贾诩没有推诿,而是干脆利落的作揖应道,而阎象、娄圭听后亦起身表态,既然有些事无法避免,那就必须要拿出强势的态度。
对于曹昂而言,有些事他可以默许,但是这不代表他会选择妥协,这人啊,别做的太过分了,一旦突破了底线,那代价未必是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