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予用双手捧着玖珠的脸,看着她瞳孔颤抖,便露出贝齿微微一笑,从她的鼻尖到双眼,虚虚擦过去,然后又是轻轻一咬,剩下的那只耳朵也落入了她的肚中。
“你看,现在你的模样是不是与我们人族无异了?”
玖珠从灵予眼眸的倒影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并没有任何的妖族特征,至少看上去,与人族没有任何不同。
玖珠心中一片混乱,甚至连调动灵力恢复伤势都做不到。
她本不脆弱,只是因为这心底最大的阴霾被人掀了出来,不留情面地扔在光天化日下暴晒,却是让她已经无法再冷静了。
“你并不是妖,无论再如何伪装,它们都不会接纳你的,而你所做的一切努力它们也都会将其曲解。”
“所以,为何不选择做自己呢?至少你还有得选。”
灵予舔了下嘴角的血迹,看着玖珠毫无反抗的模样,却突然失去了兴趣,松开了捏住玖珠下颌的手。
玖珠虽不无辜,却也并非是故意而为,她之后要遭遇的苦难还有很多,再去折磨她只让灵予觉得空虚。
“对不起。”
过了许久,玖珠回过神来,从地上站起,那双狐耳重新长出,她又回到了谈判最初的模样,似乎是从过去的阴影中挣扎了出来。
“虽然我无法改变自己的血脉,也无法代替我的父亲,但我希望你能好受一些。”
“父亲他在离开前曾留给我了一件东西,那是属于龙洲李家的家主象征。我一直藏在身上,却不敢拿出来,因为我知道这并不应是属于我。”
“你是李家的后人,是它原本的主人。现在你来了,我觉得还是把它交给你更好。”
玖珠说罢,便摊开右手,手掌之中便有一张石板。石板似玉非玉,却看不出究竟是什么材料,其上并无灵纹,反倒是密密篆刻以人族古文,略眼一看,皆是些法度条理。
灵予并未接过,继续打量,那些文字并非灵纹,却饱含着一种奇异的力量,非是灵力,却比灵力更为强劲,竟然与那信仰之力同源同种。
灵予有些惊奇,很快便明白过来。李家为龙洲世家之一,主司法。法为人行之纲,约束人的言行举止,天生切合人道。
这法理石板的存在可以追溯到上古时期,在人族微弱之时,便以被李氏一族当做记载律法的器具,本是凡物,却在这数十万年中成为了人族律法的象征,承载着人道之力,自然便升华成了半神器。
不过这作为信物的石板却非本体,不过是个较早的拓本,虽然也同样承载着人道之力,但最多也只是件仙器,摸不到神器的门槛。
石板有灵,其感受到灵予,便从玖珠的手中飞出,停在灵予的面前,等待着它真正的主人将它带回人族故土。
此物是为至宝,便是整个苍启宗也不一定能掏出几件来,若是放在平时,灵予绝对会直接收下,但它却并非如此。
“我与你不同,我并不是龙洲李家的后人。我是青洲苍启宗的亲传弟子,是青苍城散修的孩子,除此之外,我便什么也不是了。”
灵予把手放在石板上,感受着其中的力量,然后将面前的石板推开了吗。
无论这块石板多么强大,这都是她所不能接受的。欺诈也好、掠夺也好,无论是再怎样的卑劣手段,灵予所得到的一直以来都是她自己争取来的。
她不是生在龙洲世家的大小姐,更不会因为这点浅薄的血缘便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她时刻明白自己的身份如何,也更是因为这份清醒才让她能够为自己感到骄傲。
可任她拒绝那块石板却不想就这样放弃,它被禁锢在妖族手中数千年,至今终于找寻到了灵予,又怎能继续流落妖族之手呢,便想要往灵予丹田钻去。
石板想要白送,但灵予却还是嫌弃,当即便唤出璃骸剑与其相抗,赤色的剑锋点在石板正中,令它停在灵予身外,不得寸入。
不过一息时间,那石板便满布裂纹,这承载着无尽杀业的毁灭之剑根本不是一块长久不得温养的拓片所能抗衡的,再一转瞬,石板当即化为齑粉。
而那齑粉之中又冒出一抹神念,裹挟着残存的人道之力,直直往灵予识海钻去。灵予没料到这石板竟是如此赖皮,慌忙之下动用百般手段,到底还是没能抓住那抹神念。
不过那神念却非是那石板的,而是一位大能所留,灵予也猜不出是谁,但有大半概率应是李凌留下的。
神念之中信息不多,并非语言而是纯粹的意念传递,若是将其提炼,则可归为一句话:“人族即妖”或是“妖族即人”,因意念过于抽象,灵予也无法分辨出到底是哪方在前。
“刚才是?”
玖珠也未料到竟然会出现如此变故,赶忙问询道,生怕自己的赔罪反成了加害。
“李凌所留下的神念罢了。倒也可笑,我如此厌弃他,最后还是与他无异。正如我最初说的,我可以停止毒丹计划,但与之相对,万妖山也需要提供更好品质的妖族才行。“
灵予摇摇头,那神念虽让她有所疑惑,却也只能种下一枚种子。与玖珠的游戏已经结束了,师姐的任务还是早些完成好。
“好,我会尽力安排的。”
玖珠看出灵予已经有结束的意图,虽然整件事因为灵予的跳脱而显得有些虎头蛇尾,自己也展露了太多丑态,但到底是成功结束了人族对妖族万年的侵蚀。
她虽然心里也藏着些许怀疑,也被灵予的行为弄得糊涂了,完全被灵予牵引着,即便回过神来,想要复盘,却也看不出任何疑点,也就只能答应这个虽然牺牲稍大却也可以接受的提案了。
“很好,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见玖珠已经上钩,灵予便与她握手敲定了此次的秘密协议,不再多留,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归了苍启宗的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