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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刚,特地找人问过了,得知了蔡大人这几天,一直就住在粥棚,他自己喝的也是清水粥,配得是自己挖的树皮和野菜!”

林明看着面色煞白的李秋水,说道,

“蔡大人,把你老母接出来吧。”

“是。”

蔡明急忙在粥棚里,找到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人,对方已经饿得骨瘦如柴,路都走不稳了,嚎啕大哭道:

“娘啊!孩儿不孝啊!让您陪着孩儿一起吃清水粥!孩儿猪狗不如啊!”

老妇人颤颤巍巍地抱住蔡明,掉眼泪道:

“娘都活了这么大岁数,也够本了,有口清水粥喝就不错了,倒是你,堂堂朝廷命官,怎么能和灾民挤一块喝清汤寡水呢!”

蔡明双目含泪道:

“我一个人少吃一点,就能多救活三四个灾民,也值了!”

“等孩儿饿死的时候,还请娘亲把孩儿煮了,换一餐饱食,也算是还了娘的养育之恩了!”

“怎么会这样!”

这副场面,超乎了李秋水的想象。

她俏脸灰白,娇躯颤抖:“一个贪官,怎么会混得这么惨?”

林明反唇相讥道:“李大人不会现在还觉得,人家是贪官吧?”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下次斩人之前,请多动动脑子。”

李秋水气抖冷,却又因为理亏,哑口无言。

只能咽下这口气道:“是!下官谨记钦差大人教诲了!”

林明说道:“蔡大人,这次你赈灾有功,我后面会上奏朝廷为你请功。我现在问你,粥厂现在还剩多少粥?”

蔡明哆嗦道:

“没了!已经一粒都不剩了!三天的粮食,撑到现在,已经是油尽灯枯了!”

林明又问道:“那豫州的粮仓呢?”

蔡明一愣,不假思索道:

“大人,你是说公粮仓?那里储备的粮食可就多了,起码够灾民吃半个月的厚粥!但那是给豫州官吏的俸禄和今年需要上缴的粮食税啊。韦刺史交代了,没有朝廷允许,那里的一粒粮食都不能动!”

林明闻言,深褐色的眸子里,陡然间掠过一抹寒光,讪笑道:

“那你们这位韦刺史,现在在干什么?”

“据说在自己府邸设佛堂为百姓祈福,祈求上天保佑。”

蔡明一脸诚恳道,“韦刺史廉洁,在豫州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还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据说生活简朴,一直吃素。”

“那他到这外面灾区看过吗?”

“没有!一次都没有!他说,祈求上天要虔诚,所以这几天什么都没做,连官府的政务都没处理。”

对方老实巴交道。

林明点头,又陆续问了几个豫州本地的官员和百姓,得到的答案,也是如出一辙。

很快,他就叫来了一位随行的禁军将领,小声交代几句。

对方旋即严峻道:“明白!”

一个手势,两百禁军浩浩荡荡冲进豫州城。

“你让他们去干什么?”

身后的李秋水,不解地问道。

“两个任务,分为两队。”

林明面无表情道,“一队,去豫州粮仓,开仓放粮,救饥民于水火。”

李秋水愕然道:“开仓放粮,可不是小事,是不是先需要上报长安,由陛下决定?”

“我有先斩后奏之权。”

林明冷笑道,“等朝廷的公文到,豫州的人怕是都死光了,我等不了这么长。”

“好吧!”

李秋水知道情况紧急,事出从权,也不计较了。

然后又问道:“那另外一百人呢?”

“执行第二个任务。”

林明古井无波道,“灭了豫州刺史韦刺史满门!”

这番话,如同一记惊雷,让李秋水大惊失色,脚底一滑险些倒地。

她不可思议道:“你……你疯了吗?”

“毫无缘由,就杀了豫州刺史满门!而且,韦刺史还是一位盛名在外的地方官!林明,就算你是钦差,也不能滥杀无辜!”

“面对饿殍遍地,不作为,就是最大的罪。”

林明的脸庞,赫然间被一层冰霜笼罩,

“什么狗屁廉洁!懒政怠政,无所作为,比贪污腐败更让人可恨!老百姓需要的,是地方官为他们谋福,而不是为了沽名钓誉,当一个啥活不做、啥事不管的清官!”

“让人赈灾,只给了三天粮食,要是出了事,就让主事背锅,他这个刺史可以置身事外,这个人,眼里只有自己的声誉,装不下天下苍生!”

“外面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灾民饿死,他守着偌大的公粮仓,无动于衷,躲在佛堂拜神,害多少人全家都死光。”

“在其位,谋其政,既然他德不配位,那我就杀他全家!”

清官比贪官更可恨!墨守成规比草菅人命更该杀!

这番言论,掷地有声,狠狠冲击了李秋水的三观!

她当场石化,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

良久,才跌倒在地,冷汗直冒:

“林明,初来乍到,就杀了一位地方刺史。朝廷那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就要看看那位女帝陛下的本事了!她既然敢任命我为钦差大臣,就要承担可能带来的某种后果!”

林明大笑一声,抄着手道,

“副钦差大人,别干愣着了,去下一个灾区——滑州吧!”

李秋水惊魂未定道:“那你下次要杀刺史这种地方大员时,必须先告诉我一声。”

“放心,放心……”

他们又赶了一路,到达了灾情更加严重的滑州。

这里的灾民,居然多达数十万之人。

而且城外已经饿死了六七万人了,灾情似火。

而当地刺史,也早就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了,但终究是杯水车薪。

当滑州刺史连刺史向林明他们吐槽时。

李秋水说道:“连刺史何不向滑州城的大户人家求助?让他们暂时借钱给朝廷,赈灾百姓,事成之后,朝廷自然会论功行赏。”

对方有苦说不出:“早就找过他们了,本地的富户,虽然家缠万贯,但都是一毛不拔的铁公子,好说歹说,也才凑够了一千两银子。”

林明正色道:

“这样吧!以朝廷钦差大臣的名义,宴请各位大户到刺史府聚餐,我亲自来劝。”

李秋水柳眉倒竖道:

“林明,虽说我们是代表朝廷来的钦差,但那些滑州本地的大户人家,据说在朝廷可是有靠山,不见得会给我们面子!”

林明睥睨着她:“你没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出门在外,面子是靠自己给的!”

……

滑州刺史府。

本地的富商地主,全部云集一堂。

“两位钦差大人,来滑州一趟也不容易啊!”

“请多留几天,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

“正好,我最近在江南花二十万两,买下了一个唱昆区的戏班子,要是林大人喜欢,就借花献佛了!”

这些大户人家的老爷们,对连刺史那简直是把他当空气。

但对待林明和李秋水,那叫一个谄媚奉承。

而林明也逢场作戏,跟他们有说有笑,全然不顾李秋水的眼色。

“滑州的女子,怎么说呢,屁股要比长安的浑圆多了!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啊!”

林明喝得醉醺醺,打了个酒嗝道。

“林大人还有这种雅好,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我明日,就送几个府上的滑州美女,到林大人这,保证够圆够翘。”

林明一听,难为情道:“这怎么好意思,刘老爷府上的美女,我这不是横刀夺爱吗?”

“诶!哪里的话!我这个人,就不喜欢浪费一粒粮食,给林大人你,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那我就多谢刘老爷了!不愧是滑州首富!够仗义!”

林明开怀大笑,拍了拍刘老爷肚子。

众人欢声笑语,各种荤段子层出不穷。

“诸位!是不是该谈正事了!”

终于,李秋水忍无可忍了,摔下酒杯,起身道。

林明靠不住,她就自己来!

“大家都是滑州本地的大户,哪个都是家财万贯,如今滑州受灾,百姓受难,需要诸位齐心协力,共克时艰。”

“现在,请大家有钱出钱,有粮出粮,就当是朝廷跟各位借的,等到灾情过去,双倍奉还!而且朝廷还有另行封赏!”

此话一出,全场顿时静悄悄的。

大家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闭口不谈。

李秋水咬紧牙,说道:“各位,有国才有家,要是灾民暴乱,你们以为你们这么多财产,还保得住吗?”

“咳咳!李大人此言差矣!灾民暴乱,当然是由朝廷出兵平叛,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我们每年给官府上税,不就是指望有朝一日朝廷能保护我们的财产吗?”

刘老爷干咳一声,慢条斯理道,“要是保护不周,我们还要官府干什么?”

李秋水气得干瞪眼:

“大胆刁民!你还敢怪到官府头上了!我们可是有王命旗牌在!代表大端天子来的!你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陛下面子!”

“不敢!只是李大人,我们知道你是朝廷钦差,身负皇命。不过,你应该不知道,在下姓刘,是六大门阀之一的刘!”

刘老爷盛气凌人道,

“比方说,坐在你对面的魏老爷,他和当朝九千岁魏忠祥是远房亲戚,左手边的高老爷,是皇太妃的亲弟弟,哪个不比你强?”

“在场的其他各位老爷,在朝中也是有人的!你一个小小的钦差,在朝堂上,又有几分能耐,能和这么多大人物斗!”

听见此言,气头上的李秋水,顿时间美眸一凝。

居然还扯到了上面来了……六大门阀,九千岁,宫里。

每一个,都不是自己可以轻易得罪的。

对方来头这么大的吗……

“李大人,其实官场也好,商场也好,都是一个办事原则——人情世故。”

“你看,这位林大人,就很上道,这也是我们最佩服他的地方!难怪小小年纪,就能当上钦差大臣。”

见到李秋水哑火,刘老爷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笑容,亦步亦趋上前,敬酒道:

“当然,李大人的面子,朝廷的颜面,我们还是要维护一下的!”

“我刘某,愿意带头捐钱——五百两!不需要还,就当是我为国家尽的一点绵薄之力!”

“我愿意捐三百两!”

“捐一百两——”

稀稀拉拉几个捐款声,最后加起来,居然才一千两出头!

李秋水都气笑了:“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们?这么给我和朝廷面子!”

“都是朋友!反正只要我们捐了,你们也能跟上面交差,大家都能相安无事,何乐而不为呢?”

对方笑容灿烂道。

“各位夹菜喝酒,不说这种烦心事了!”

连刺史此时还想打圆场,可一讲话,却发现压根没人搭理他!

一脸尴尬在风中凌乱。

刘老爷见李秋水不说话,也懒得跟她废话。

讨好地看向林明,

“林大人,你是正钦差,你给个准信,是不是啊?”

林明起身,接过对方捐款的银票,笑眯眯道:

“当然啦!”

各位老爷都心满意足地点头。

这位林大人可就不一样了!深谙官场之道,比隔壁这个只会拉臭脸的女人好多了!

“来!让我们集体敬林大人一杯酒!祝他步步高升,官运亨通!”

刘老爷端起酒杯,春光满面道。

众人齐刷刷举起酒杯。

可这时,林明却诡异笑道:

“我也打算给诸位敬酒,不过,在此之前,有件事,必须跟你们说清楚。”

说罢,拍了拍手掌。

两辆手推车被推出,全是琳琅满目的礼物。

“这些,是你们给我林明的,光是一颗夜明珠,就值几万两,全部加起来不下五十万两!”

林明的笑容凝固,画风突变,攥起手里的银票,

“而这些,是你们给国家和灾民的!总共加起来,一千一百五十两!”

这番突然强势的表态,让刘老爷等人猝不及防,愕然道:

“林大人是喝醉酒了吗?”

林明的话如同连珠炮:“大灾之年,豪强劣绅,趁火打劫,欺压百姓。”

“我调查过了,你们这些人,有的趁机哄抬粮价,有的趁机贱买灾民土地,有的趁机霸占灾民的老婆女儿。”

“空有良田万亩,家财万贯,却趁火打劫、鱼肉百姓,而地方官府,明知道你们劣迹斑斑,却该征的不能征,该杀的不能杀!”

“大端朝如果灭亡了,你们给我林明有什么用?”

林明抬起酒杯,缓缓将酒水倒在地上,

“这杯酒,就是送你们上路的,践行酒!”

砰!

话音落地,全副甲胄的禁军将士,哗啦啦破门而入,冲入了府邸!

“你们不敢征的税,我来征,你们不敢杀的人,我来杀!”

“皇权特许,先斩后奏。”

他丢下酒杯,“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