旎啸凝视着柳莺莺,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柳莺莺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来:“去年初春时节,天火门一护法嚣张跋扈,亲临我教,妄图令我鬼教屈膝臣服,成为天火门一分舵,否则便派上千高手前来,覆灭我教。
“家父自然不从,别说天火门,即便是江湖上声名显赫的碧龙帮,亦难使我教有丝毫畏惧。我鬼教行事素来隐秘,总坛更是藏于幽暗之处,犹如龙潜深渊,虎踞山林,天火门数次来犯,皆如盲人摸象,无功而返。
“如今想来,那晚之事,天火门恐是暗中设局,但其真正图谋,却令人费解。莫非仅是欲借官府之手,损我精英,灭我教众?”
旎啸见说,嘴角勾起一抹淡笑,轻轻摇头:“你们或许低估了这场棋局的复杂与深邃。幕后黑手,非天火门黄门主一人所能独揽,更有其他势力暗中操纵。”
“愿闻其详。”柳莺莺急切地请求。
旎啸微微颔首:“依我之见,你等欲借此事揭露郑贵妃之丑闻,使其身败名裂,背负里通外敌之恶名,尤其是与外敌勾结,更是我中华之大忌。然而,你们却未料到,这位贵妃身边亦有高人,早已洞悉你们的布局,遂将计就计,静待时机成熟,反将一军。”
旎啸望向柳莺莺,见她眉宇间仍存疑虑,便说道:“试想,若非有故,何以数艘舟楫不谋淮阴之繁华,不赴清口之要津,却偏偏驻足于这安平水驿?常大人身为四品朝臣,洪公公更是权势滔天,此等人物所乘之舟,岂会无故停留于此,仅为区区补给?此事背后,定藏玄机,难道不引人遐想多猜吗?”
言罢,柳莺莺闻言,眸光微动,终是缓缓颔首,似有所悟。
旎啸话锋一转,又是说道:“他们的目标,并非你鬼教这区区数百人,而是朝堂之上的风云人物,几位权倾一时的重臣。我猜测,这背后实则是支持东宫太子的某些大臣所布下的精妙棋局,而你鬼教,不过是这盘大局中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一旦事败,你等不仅会成为弃子,更将背负上刺杀朝廷命官、行凶深宫太监的滔天大罪,累及九族,后果不堪设想。”
“啊!”柳莺莺闻言,不禁惊呼出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眼中满是震惊与恐惧。
骆风雁从惊骇中回过神来,代柳莺莺之问,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如此说来,那位郑贵妃缘何要将计就计,反施一计呢?”
旎啸目光深邃,转向骆风雁,缓缓问道:“还记得前晚你受伤之事吗?”
骆风雁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抹回忆之色。
旎啸继续说道:“如果我猜测不错的话,前夜之事,实则是一场错综复杂的布局。那洪公公身侧,有一小太监,早被东宫太子一派收买,借洪公公返京途中,绿林悍匪出没之机,暗中为东瀛武士指路,意在确认其是否匿于船上。
“一旦东瀛人现身,鬼教、白莲教之人随之而出,上演一出刺杀官员、屠戮太监、歼灭倭寇的戏码,再寻找其证据,就算没有,也要伪造出来,以此嫁祸于郑贵妃。然而,郑贵妃身边亦是高手如云,此计早被她洞悉,包括洪公公亦心知肚明。”
言及此处,旎啸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继续说道:“洪公公老谋深算,船上早已埋伏高手,且那东瀛武士的实力,远超众人所料。
“天火门高手现身,击退绿林悍匪与两教强者,却对那叛变的小太监秘而不宣,意在放长线钓大鱼。却未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夜色中箭雨突至,那小太监毙命当场,线索至此中断,此等杀人灭口之举,无疑是太子一派所为。”
说到这里,旎啸面色一沉,怒意难掩,回想起那晚自己与骆风雁亦险遭毒手,心中更是警觉,其中定有人欲借此机会探查自己与骆风雁的底细。
柳莺莺见状,轻声问道:“公子,你怎么啦?”
旎啸按下心中所想,接续前话,语带深意:“我揣测,天火门此番举动,实则是脚踏两只船,一边向太子党羽献媚,毕竟太子声望日隆,另一边又暗送秋波于郑贵妃,而这一切的矛头,实则指向了你鬼教。”
柳莺莺见说,不禁惊呼出声,满是不解:“这是为何?”
旎啸缓缓说道:“那位黄门主精明过人,他岂会不知,若真让洪公公与常大人命丧黄泉,此等大罪,即便他只是幕后黑手之一,也难逃被其他同谋在危机时刻推出来顶罪的命运。
“因此,他一面周旋于两方势力之间,一面又欲借刀杀人,削弱你鬼教实力,更欲借白莲教之手,将你鬼教名声毁于一旦。
“届时,鬼教将如白莲教般,成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岁月流转,鬼教要么归顺天火门,成为其麾下一分舵,要么便是在官府的围剿与武林的排斥中,逐渐消亡。”
柳莺莺听后,怒不可遏,愤然骂道:“天火门此等行径,实乃卑鄙无耻,可恨至极!”
骆风雁轻拍柳莺莺背以作安抚,随即眉头紧锁,提出心中疑惑:“那日本倭寇匿于货船之中,洪公公既已知情,常大人又是否同样洞悉此秘?
“再者,那些倭寇是否也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他人手中的棋子?最关键的是,若洪公公与常大人真遭不幸,天火门是否会公然现身吗?”
一连串谜团如雾里看花,三人反复推敲,却始终难以窥见其中真相,只觉那晚之事背后,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随后的数日间,淮安府下辖的各县令与诸多官吏,如同春日里不绝的柳絮,纷纷踏门而至,令旎啸疲于应对,然亦无可奈何。骆风雁轻叹,言道官场世故,皆因山西那位魏抚台之恩泽所累。
旎啸心中明镜,却也只得强颜欢笑,周旋于官场宴席之间。幸而这些官僚对田家隐秘一无所知,使得他尚能游刃有余。
怎奈春雨绵绵,寒意袭人,骆风雁不慎染疾,卧床不起,咳嗽连连。
旎啸欲亲自为其诊治,却被骆风雁以言语相阻,笑言何不借此良机,婉拒那些纷至沓来的官员与富绅,以免节外生枝,泄露身份。
旎啸无奈,只得依言而行,每当有客来访,便以书童染疾为由,婉拒相见。自此,这客栈之门渐静,官员富绅之宴请亦渐稀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