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黑衣人说完话就走,独留云开一人在原地心乱如麻。
方才她分析裴樾明的意图,想当然认为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舍弃顾璟辞的性命上。只是不愿惹怒裴樾明,这才缄口不言,可如今听两个黑衣人的话头,事实竟然不是如此。
裴樾明甚至想着为顾璟辞免除责罚,难道她真的错怪裴樾明了吗?
说不出心中是何感受,云开只觉得胸口发堵。
她想到裴樾明方才说的话,眼中闪过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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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楼之上,自云开走后,裴樾明一直站在原地没动,眼睫微垂,遮住眼中的神采。
良久,他淡声道:“别闹,你现在不能出来。”
“为什么不能出来,你说过不会拘着我的。”裴樾明再次开口,语调上扬,似乎在生气。
他在反驳自己方才说的话,像是一个自言自语的疯子。
“你太随心所欲了,会吓到她,她很敏锐,说不定已经开始怀疑我了。”这次,他的声音恢复了淡然,说出的话像在教训不听话的小孩子。
“可是你那么说,说不定会让她讨厌你,她讨厌你,就是讨厌我,我不想她讨厌我。”他的声音霎时变得委屈,眉心蹙到一起。
裴樾明抬手抚平眉心,颇有些无奈,“比起她是否讨厌我,我唯一在乎的是她的安危。此前是我想岔了,我不该亲近她,越亲近我越无法狠下心...既然我已经做出决定,就不能再心软。你听话,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随便出来。”
“就算你说的有理,那你也不必这样做。为什么还要自称殿下?难道看她疏远你,你就高兴了?”裴樾明气得腮帮子发鼓。
“噤声,你吵到我了。”裴樾明收起发鼓的腮帮,语气冷凝。
“哦。”再出口,声音又变得委屈巴巴,“我还不是为了你,你明明喜......”
裴樾明的嘴巴好似被人捂住,半个字也说不出,凤眸猛然闭上,再睁眼,眸子里盛满淡漠。
他理了理发冠,漠然转身。
好似方才的自说自话只是一场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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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沉甸甸的压着一堆事,云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长宁侯府,再回神,就发现自己站在长宁侯府后门。
奇怪的是,她在门口闻到了腐烂的腥味,云开险些以为自己的鼻子坏掉了,仔细嗅闻,发现那股味道确实存在。
她上前叩门,半晌,门开了一道小缝,门房探出脑袋,急吼吼道:“孟娘子你快进来。”
他的神色十分焦急,甚至上手拉住云开的手腕,将她扯进门,随后猛然把门合上。
他转过身,脸上露出劫后重生的庆幸,“孟娘子勿怪,我不是有心冒犯,实在是外面那群刁民太可怕了。”
“刁民?”云开疑惑道。
门房使劲儿点头,“正是。”
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咱家郎君不是被告了吗?那群刁民听风就是雨,恨上了咱们侯府,结伴来府上闹了许久,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侯爷和郎君,还往大门上扔臭鸡蛋,要不是侯爷派出陛下御赐的玄甲卫把他们赶走,不知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呸!”门房狠狠啐了一口,“他们心里不平,怎么不去衙门闹,偏生扔什么鸡蛋、泼什么红漆,平白让我们受累。”
“孟娘子你快回去吧,那群刁民不讲道理,逮到侯府的人就是一通骂,有几个姐姐去外面买头花,被他们围住,好一顿羞辱。”门房气得面色通红,“主人犯事,与我们这些下人有什么关系,有本事去打罪魁祸首。”
话音刚落,门房猛然捂住嘴,惊恐地看着云开,他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心脏骤然缩紧。
云开淡声道:“小哥放心,我什么都没听到。多谢小哥提醒,我这便回娘子处。”
说罢,她利落转身离开。
身后门房长舒一口气。
云开走在路上,回想起门房小哥的话,心知裴樾明的计划成了,长宁侯府已经激起了民愤,这件事被摆到明面上,即便庆安帝有心回护,也不好明着偏袒侯府,更何况,如果余六娘顺利出逃,庆安帝的算盘落空,他又怎么可能会再护着长宁侯府。
失了民心、帝心,长宁侯府绝不可能再有翻身之日。
裴樾明果然算无遗策。
一边感叹,一边更加重了心头忧虑,云开无比希望和裴樾明再无交集。
他太聪明,也太难懂,云开只想平平安安完成任务,不想横生枝节,看来以后她要转变对待裴樾明的态度和方法,省得被他发现身上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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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顾姓郎君敲响鸣冤鼓,又过了四日。
四日间,陆续有人当街诉说冤情,告得同样是余家郎君。
他们或是受害者的父母,或是受害者的姐妹,甚至还有受害者的丈夫。
余三郎不仅强夺民女,还强夺人妻,罔顾人伦,泯灭人性。
凡是被他掳走的女子,至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越来越多的苦主出现,细数下来竟然有十数个女子遭到余三郎的毒害。
百姓一片哗然,群情激愤。
坊间流出消息,前任大理寺卿之所以敢谋害告状的顾郎君,就是得了长宁侯的授意,你要问为什么,只看看大理寺卿的姓便知了,一笔写不出两个余,那大理寺卿正是余家旁支,这才铤而走险想为长宁侯除掉心腹大患。
又有流言传道,余三郎害了那么多女子,老天都看不下去,降下神罚,去了余三郎的祸根,让他成了太监,再也不能祸害女子。
一时流言满天飞,真真假假混杂在一起,长宁侯府的名声彻底臭了。
世人乐于看旁人笑话,这两则消息传得玉京人尽皆知。
至于其中有关长宁侯陷害前老丈人贪污,后贬妻为妾害死唯一发妻的传言则因为年代久远、消息模糊,没有传播开。
春闱在即,无数学子齐聚玉京,他们在书舍、茶馆谈论此事,大骂长宁侯是奸邪,其子更是畜牲不如,若让这样的人身居高位、身处富贵,大雍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