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北魏有人射中,所以大乾这边每人都喝了一杯罚酒。
现在大乾的人纷纷摩拳擦掌,等着北魏的人出题,而北魏负责出题的人自然是拓跋飞雪。
拓跋飞雪环顾一周,然后说出了一个“举”字。
举?
苏清欢皱起了眉头。
因为刚刚约定,为了便于射中,除了覆字的人要说出一个字外,他也要说出一个字。但现在他还不知道拓跋飞雪覆的字是什么。
“苏大人,是否需要我先将覆的字告知于你?”拓跋飞雪开口询问道。
“那有什么意思,不如我也先射上一射。若是射不中的话,我也自罚一杯,那时拓跋公主再告诉我也不迟。”
说罢,苏清欢心里苦思着和“举”字相关的典故、成语、诗词,而且覆的这样事物还是场中有的。
举杯、举酒、举樽,这些是苏清欢最先想到的,但立马就被他排除了。
杯、酒、樽这些东西固然场上有,举杯这些词也算常用,但却并无特别的典故。
拓跋飞雪为了彰显北魏人的风采和水平,一定是苦心孤诣,绝不会用这样的词。
举案?举案齐眉?苏清欢刚想到也接着否定了,举案齐眉是东汉梁鸿和孟光的故事,大乾历史并无此二人,自然也没有这个典故。
那还能举什么呢?
苏清欢正想放弃时,他突然看到了角落里的一样事物,瞬间福至心灵。
是了,一定是这个!这拓跋飞雪还真是巧思!
但猜中也不可直说谜底,苏清欢想了一下,朗声说道:“龙。”
听到苏清欢又说出了一个龙字后,拓跋飞雪先是一愣,接着便叹道:“苏大人果然才思敏捷,飞雪佩服。”
而在苏清欢多说出来一个“龙”字后,大乾这边的人仍然是面面相觑,茫然没有头绪。
过了好一会儿,依旧无人敢射。
苏清欢见状,咳了一声:“刚刚拓跋公主说了一个举字,举杯的举,而我说了一个龙字,骊龙的龙。
诸位赶紧猜猜拓跋公主所覆之字为何?若再猜不中,可又要罚酒喽!”
苏清欢说这话的目的,一是催促大乾之人尽快给个答案出来,二来则是为了提示,但他也不知道他们是否能够听出他的提示。
李殊眉心思玲珑,又和苏清欢心意相通,怎会不知他的用意。
但苏清欢要怎么提示他们呢?很快,李殊眉就注意到了苏清欢这话的特别之处。
刚刚,苏清欢第一局也说了一个“龙”字,但那时他说龙是龙凤的龙,而这一局他却说龙是骊龙的龙。按理说,他接着说龙凤的龙即可,莫非答案就在这骊龙二字上。
李殊眉继续想道,骊龙,骊自然不可能是答案,但想到骊龙很容易就想到骊龙颔下珠。
珠?
举珠?还是不对。
举珠?
李殊眉双眼瞬间一亮。
“玉!”李殊眉自信满满开口道。
拓跋飞雪听到李殊眉说出的玉字后,二话不说,端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就一饮而尽。
拓跋明珠、独孤伽罗等人见状也纷纷跟着自罚了一杯。
但看拓跋明珠充满智慧的眼神就知道,他到现在这酒都喝的稀里糊涂的,看来这位明珠公子所长并非诗文。
“说来惭愧,直到此时,下官仍然不知拓跋公主所覆之字为何,还请苏大人为我们解惑。”王怀民站起来说道。
“呵呵,老王啊,这东西满屋子都是,只是你视而不见罢了。”苏清欢却并未直说谜底。
满屋子全都是,王怀民皱起眉头苦思,最后还是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
见状,苏清欢也不再兜圈子:“拓跋公主所覆正是一个‘烛’字,烛光可不是满屋子都是嘛,但也是最容易被人忽略的。拓跋公主以此为题,当真巧思。”
他接着解释道:“拓跋公主说了一个举字,用的乃是《韩非子》中举烛尚明的典故。
举烛尚明说的是有人在晚上给燕国的丞相写信,因为天太黑就对仆人说举烛。而他嘴上说的时候,手不自觉就在信上写下了举烛二字。
燕国的丞相收到信以后,看到举烛二字很是欣喜,所谓举烛者,尚明也,就是要选拔有才能的人加以任用。他把这个道理讲给了燕王,燕王也采纳照办,国家大治。
结果虽然是好的,但却不是说话者的本意。
而我说的是龙字,用的乃是《山海经》中的‘是烛九阴,是谓烛龙’。
至于公主所说的玉烛,则是用的《尔雅》中的‘四气和谓之玉烛......四时和为通正,谓之景风’。”
苏清欢解释完以后,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苏大人当真是善解人意,苏大人和公主的默契也令飞雪佩服。”拓跋飞雪冷冷说道。
听拓跋飞雪这话,苏清欢就知道她也明白了苏清欢刚刚给大乾这边人的提示。
苏清欢先是讪讪地笑了一下,又和李殊眉含笑对视了一眼,便接着说道:“请大乾继续出题。”
......
接着李殊眉说了一个“乐”字出来,苏清欢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清蒸鲈鱼,立马就想到了答案。
李殊眉用的乃是庄子的“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而苏清欢又说了一个龙字出来,用的乃是伍子胥劝谏吴王不要微服出巡的典故,“白龙鱼服,见困豫且”。
听到苏清欢又说出了一个‘龙’字,场中人很难不觉得他是故意的。
北魏的人一开始并没有猜出来,各自罚了一杯。
李殊眉后来又说了一个“史”字,用的乃是《论语》中的“直哉,史鱼!邦有道如矢,邦无道如矢。”
而至此,拓跋飞雪也猜出了谜底,射了一个“鯈”字。
听到拓跋飞雪的答案,苏清欢也不得不感慨,这拓跋飞雪果然不可小觑。
鯈鱼乃是《山海经》中的神兽,传说“食之可以已忧”,吃了鯈鱼就会无忧无虑,正好呼应李殊眉最开始说出的‘乐’字。
......
如此行了十几轮酒令,大乾在苏清欢明里暗里的帮助下,赢得多输的少。
当然苏清欢也不是次次都能猜中,有些时候他们用一些大乾历史上的典故,他就不太熟悉。
经过这么多轮比拼,苏清欢也算看出来了,拓跋明珠这货比什么酒令都没问题,太他妈能喝了。
除了那些因输了吃的罚酒外,他还时不时地自斟自饮上几杯,这酒量当真不是盖的。
酒酣耳热之际,座中人的兴致也渐渐高涨了起来,酒宴不知不觉就进行到了后半夜。
而不玩射覆酒令后,大家又比起了作诗。
原本以为比作诗必定是大乾的人独领风骚,但拓跋飞雪一首咏菊花的诗吟出,直接冠绝全场,让其他人作的诗瞬间黯然失色。
“我昨日在驿站中见那些菊花已经快要败了,却一直无人欣赏,这才有感而发,作了这首诗出来。”拓跋飞雪自得地说道。
“啼鸟自怜人去后,幽芳应恨我来迟。
菊花快要落尽,明明是我恨菊花败早,却说成菊花恨我来迟,确实写的好啊!”王怀民感慨道。
“我还是更喜欢尾联,若问此情何所起,人喧处与月明时。
纵然宴席喧闹无比,而斯人独寂,就与那野菊花一般。”另一人也真诚地赞赏道。
苏清欢听着他们的讨论,笑而不语。
他朝窗外望去,不知不觉,漫天的繁星早已不见,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们大乾和北魏的人竟然欢饮达旦,而现在回想起昨夜一整晚的喧闹,就仿佛是一场梦一般。
“咚咚咚——”
远处传来了阵阵鼓声。
听到鼓声,苏清欢苦笑了一下,都已经快到卯时了吗?
马上就要点卯了,有班儿上的日子是真苦逼啊!
“各位继续在此饮宴,苏某还得赶去上朝,等下午再带北魏诸位去觐见圣后。”苏清欢起身说道。
王怀民等人平时无事不必上朝,而苏清欢因为要确定下午觐见的事宜,今日这朝是必须得上的。
苏清欢正要离去。
“等等。”李殊眉叫住了他,“苏兄难道打算就这样让拓跋公主专美于前?”
听到李殊眉的话,拓跋飞雪等人也纷纷好奇望了过来,难道这苏清欢不仅会玩酒令,连作诗也是高手?
其实苏清欢自己倒是不介意让拓跋飞雪一时的风头盖过他们,但看着李殊眉的盈盈美目,他又怎忍心拒绝。
正好,有首诗用来形容此时的心情极恰。
“也好,眉儿,这首诗我也想送给你。”
接着苏清欢的声音恰如和煦的晨风传来,拂过每一个人: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