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双手叉在小蛮腰上,歪着脑袋,眼睛瞪的如铜铃一样,正凶巴巴盯着顾冲。
若不是闵瑞挡着,这个刁蛮公主恐怕早就闯进玉经阁,将顾冲给拽了出来。
顾冲瞬间换了笑脸,一副眉眼媚笑的姿态,紧忙上前几步。
“九公主吉祥,您怎么来了?”
九公主变脸的速度也是不慢,嘻嘻笑道:“听闻顾公公回宫,本公主总要备些好吃的,好玩的,给你接风洗尘啊。”
“哎哟!公主折煞奴才了,奴才不敢。”
“你还有不敢的?走,随我去撷兰殿。”
九公主眼疾手快,伸手过去一把捏住了顾冲的耳朵,随即手上用力,狠狠拧了一下。
“哎哟喂,公主,你轻点啊。”
“少废话,快走。”
闵瑞站在台阶上看到这一幕,痛苦地咧咧嘴角,可也帮不上忙,只能保佑顾冲自求多福了。
顾冲被提着耳朵,只能弯身侧头前行,刚好可以看见跟随在九公主一侧的依婉。
于是顾冲挤眼睛咧嘴的向依婉求助。
依婉捂嘴嗤笑,却还是于心不忍,向九公主开口替顾冲求了情。
“主子,出了御花园这宫人便多了,顾公公现在已是执事,若是被人见到,恐怕不妥……”
九公主停下脚步,小嘴中轻哼一声,算是给了依婉面子,松开了手。
顾冲捂着耳朵站直了身子,抱怨道:“公主,你对奴才的宠爱真是别树一帜啊。”
“好你个小顾子,你出宫这么久,为何不提前告诉本公主?”
“我这不是走的急嘛。”
顾冲心中嘀咕:我出宫干嘛还要告诉你呀,躲还躲不及呢。
“你出宫也就去了,可你制作了纸牌,却不教我如何玩法,难道那纸牌只拿来看的吗?”
“呃……”
顾冲早就忘记了纸牌的事情,九公主这样一说,他倒是觉得自己理亏了。
“嘻嘻,公主莫急,我这就去教你还不行嘛。”
“啰嗦,还不快走。”
九公主气凶凶走在前面,顾冲向依婉吐了吐舌头,两人急忙跟了上去。
“这个纸牌不像麻将,几个人都可以玩。“
顾冲喊来依婉一起,将纸牌摊开,“现在咱们三个人,可以玩斗地主,我来教你们……”
九公主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玩各类稀奇物件,只一个纸牌,三人就从天亮耍到了天黑。
顾冲回到敬事房,感到腰酸背痛,甩了几下胳膊,也是酸痛酸痛的。
“碧迎,快来给我揉揉肩。”
碧迎闻声过来,将小手搭在了顾冲肩头。
“公公今日去了哪里?可是累到了?”
“别提了,被九公主唤去,陪她玩了一天纸牌,可把我累坏了。”
碧迎吃吃笑了出来,“原来是九公主唤了去,我说一日未见你回来。”
“今儿你都做什么了?”
“我呀,去了芷娴宫,给愉妃娘娘请安,还给聘如送去了带回来的糕点。”
“愉妃娘娘有没有赏赐你啊?”
“倒是没有,不过愉妃娘娘夸我稳重了许多。”
“娘娘真是抠门,我们碧迎去了,居然没有赏赐。”
“公公不可乱说,小心被人听了去。”
碧迎停下手中动作,扭头向门外看了一眼。
顾冲内心呵笑一声,碧迎的这个自然反应,说明在她心里,已经认同自己为主人了。
当初愉妃将她赏给自己时,可是派来做监视之用的。
现在,她知道护着自己了。
“明日将带回来的礼物分包好,我要去宫中拜访。”
“我已经包好了,邱总管,周司仪,还有分给那些守卫营兵士的糕点,也分好了。”
顾冲回头看看碧迎,抬手拍拍她的小手,欣慰笑了,“不错,有你在我身边,什么都不用我费心了。”
碧迎回以微笑,得到顾冲的称赞,就是她最高兴的事情。
第二日早朝,淳安帝登上龙座,百官朝拜。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
闵瑞上前一步,尖细声道:“今日早朝,可有本奏?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工部侍郎玄至策当先站了出来。
“启奏皇上,兴州水坝已建成,臣请奏,应派人前去验查水坝。查验过后,便可开闸放水。”
淳安帝轻轻点头,朗声道:“玄爱卿所言极是,哪位爱卿愿意前去?”
“臣举荐陈大人前去。”
“臣附议,陈大人主管工部,对水利修建了如指掌,此次前去非陈大人莫属。”
眼见群臣们都举荐陈天浩,淳安帝也就答应了,刚要宣旨,宣王张震允站了出来。
“父皇,兴州水坝乃是我朝第一座水上工程,可谓前无古者,儿臣觉得只是查验尚有不妥。”
“哦?震允何意?”
“儿臣认为,应在陇江之上祭拜江神,护佑水坝,以保我大梁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淳安帝听后轻轻点头,宣王张震允又道:“儿臣愿代父皇前往兴州祭拜。”
“很好,朕便令你代朕前往兴州,着工部尚书陈天浩,礼部侍郎左昕泽随行,待朕祭江,保我大梁万世盛荣。”
“儿臣遵旨。”
陈天浩与左昕泽也急忙站了出来,“臣遵旨。”
淳安帝扫视了一圈,问道:“可还有本奏?”
刑部侍郎王轼出来奏本:“皇上,昨日朝堂之上论庄敬孝辞官一事,还请皇上定夺。”
淳安帝用手轻拍拍龙椅扶手,慢慢说道:“庄敬孝一事朕昨日思虑了许久,私贪工银一案他虽未曾参与,但他终是有责。然庄敬孝修筑水坝有功在先,朕不能忘记他的功勋,这一功一过嘛……”
丞相司徒方老成练达,察言观色便知淳安帝心中所想,缓缓站出,说道:“皇上,功必赏,过必罚。但是老臣认为,庄敬孝功大于过。”
“丞相所言极是,庄敬孝一心为民,深的兴州百姓爱戴。臣认为,应重赏轻罚,以安民心。”
“皇上,臣认为,可免去庄敬孝兴州知府一职,降为郡守,以示责罚。”
“皇上,不可……”
一时之间,关于庄敬孝赏大于罚,还是罚大于赏的争论又开始了。与昨日一样,大臣们各抒己见,在朝廷上吵得不可开交。
只不过今日淳安帝心中已有定数,不像昨日那般踌躇不决。
淳安帝淡定自若的从龙椅上站立起来,目光扫视殿下群臣,朗声道:“庄敬孝督建水坝,此为功。监管不严以至官银流失,有失责之罪,此为过。功过相抵,朕不予奖赏,也不予责罚,亦不准辞官。周淳浩私贪朝廷官银,按律当斩,其家资以抵官银收入国库。”
“皇上圣明!”
淳安帝圣口一开,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群臣自然也不会再进言。
这一早上顾冲也没闲着,去了内事府,随后又去了责刑司。
邱国栋是他的顶头上司,而周行算是他的朋友,宫中值得顾冲惦记的,也只有这两个人。
剩下的就是守卫营了,小顺子不解顾冲为何会对这些兵士这么好,但顾冲吩咐了,他将糕点送去就是了。
顾冲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太监,而是堂堂敬事房执事,宫中数一数二的太监总管,还能记得他们这些看门的,几包糕点着实让这些兵士感动。
“兄弟们,顾公公看得起咱们,咱们一定要记得顾公公的好。”
守卫营统领肖克成望了一眼宫内,将糕点塞进了嘴中。
顾冲背负双手站在卧房内,他的面前平挂着一件蟒袍,这件蟒袍既是身份的象征,也是权利的象征。
你可以不认识顾冲,但一定要识得这身石青色四爪蟒袍。
宫内配得上石青色蟒袍的只有三人,罗维,闵瑞,顾冲。
其余两位一位伺候皇上,一位伺候着皇后。这两位虽然德高望重,但真正大权在握的却是顾冲,他才是宫中所有太监的爷。
宫内太监众多,再有就是除去永春宫的三宫八殿掌事太监,蟒袍为宝蓝色。若在细分,三宫掌事为三爪蟒袍,八殿掌事虽也为三爪蟒袍,但其中有一爪绣的很短,代表着八殿掌事等级低于三宫掌事。
其余各处掌事则为两爪蟒袍,就像敬事房的掌事王肆保,虽然看上去权力不小,但却与御净房,御膳房,御药房等处的掌事平级。
剩下最多的就是紫衣太监,分在宫中各处,有伺候主子的,有打扫卫生的,有的修剪花草,有专门做饭做菜的……
想要在这么多太监中找到严掌事所说的那个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
“公公,王掌事来了。”
小顺子进来禀报,顾冲转过身来,“让他进来。”
王肆保捧着一册本子走了进来,躬身道:“顾公公,您要的名录,已经抄录好了。”
顾冲来到前厅,从王肆保手中将名录接过来,皱眉问道:“这么厚,多少人啊?”
“按您所说,年龄三十以上,入宫两年者,共有三百六十九人。”
顾冲的脑袋“嗡”的一下,他想到应该会有不少,但却没想到居然这么多。
“顾公公,你要这些人的名录,不知作何用啊?”
顾冲停下手中动作,抬眼看向王肆保,目光瞬间转冷,眼神之中自带威严。
王肆保神色一紧,只觉得一股寒意笼罩全身,急忙躬下身子,“属下多嘴,公公息怒。”
“你先下去吧。”
片刻之后,顾冲才开口说话。
声音依旧那样平和,只不过这次,平和之中多了几分威慑。
“是。
院内一阵秋风乍起,微微带来凉意,纵是在暖阳之下,王肆保也能感觉到,冬天……就要来了。
顾冲信手翻开名录册,第一页上共有十人名录,第一个抄录着:李全生,三十三岁,天顺府印县人,先朝四十年入宫,现司职长春宫。”
第二个,任念雄,三十六岁,益州岭西县人,先朝三十八年入宫,司职御药房……
顾冲看到第二页,见到有一人已经四十五岁,这已经远远超出了范围,便拿起毛笔将那人划了下去。
随后,他又发现了一个居然已有四十九岁……
难怪自打淳安帝登基以来主张纳新,这前朝遗留下来的老物件太多了,就连太监都这么老了。
碧迎将茶杯轻轻放在书桌上,站在顾冲身边,侧首看向名录册。
“老公,这是什么?”
顾冲看了许久也是有些累了,他将毛笔放在笔架上,转动手腕缓解着疲劳。
“这个啊,是宫内太监的名录。”
“那这里为何被划了去?”
顾冲笑了笑,“这个人不符合要求,所以要划掉他。”
碧迎将茶杯端起送到顾冲面前,“老公,喝茶。”
顾冲接过茶杯,叹气道:“这么多名录,都要查看,累死人了。”
碧迎乖巧来到顾冲身后,攥起小拳头,轻轻为顾冲捶打肩膀。
“碧迎愚钝,不能为老公分忧,若不然你也不会这样累了。”
“诶,谁说你不能为我分忧。”
顾冲将茶杯放在一旁,握住碧迎小手,将她拉到身边。
“很简单,老公想在这些名录里找到一个人,首先就要用排除法将不符合要求的人去掉。”
碧迎似懂非懂,闪闪眼眸,问道:“那怎样才是不符合要求的?”
“但凡年龄超过四十……四十二十以上者,皆不符合。”
这样一说,碧迎懂了,闪着眼眸顿悟道:“我知道了,凡事年龄长于四十二岁者,划去。”
“诶,碧迎聪明。”
碧迎将笔架上的毛笔拿起,对顾冲道:“让我来试试。”
顾冲起身让出座位,碧迎右手执笔,左手放在名录册上,一个人一个人的开始查看。
很快,碧迎的小手停了下来,她手指按住那人名录,抬头看向顾冲。
顾冲笑着点点头,碧迎回笑,随即用毛笔划去了这个名录。
有了碧迎这个帮手,顾冲便清闲下来,端着茶杯站在一旁,品了一口香茶。
小顺子从门外进来,来到书房门前轻唤了一声,“顾公公。”
顾冲回头看了一眼,将茶杯放在桌上,随后走出了书房。
小顺子跟着顾冲来到卧房,低声道:“小梁子说,您走的这一个月内,王肆保大肆收买人心。有一次小梁子还亲眼见到,他在您房内伸手触摸了蟒袍。”
顾冲点了点头,冷冷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