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冲与勾小倩继续上路,两人都不识路,只好一路打听向前走去。
“这位老伯,请问一下,陵州可是在这个方向?”
顾冲拦住一位老人家,上前打探道路。
老人家点点头,回头伸手指道:“不错,沿此路一直前行三里,便可上了官道。随后转北便是去往陵州方向。”
“多谢老伯,再请问距离这里最近的县城还有多远?”
“十余里路。”
“多谢,多谢。”
顾冲走了回来,对勾小倩说道:“最近的县城还要走上十里,咱们这样走下去也不是办法。”
勾小倩无奈道:“那有什么办法,我们又没有银子雇马车。”
顾冲啧啧嘴巴,向一旁眺望,说道:“你看那里有个村子,我们先进村子再想想办法。”
两人来到村子内,刚进村口不远,顾冲就看到了村头一户人家门前拴着一头驴子。
继续向村子内走去,但奇怪的是居然户户大门紧锁。除了那头驴子之外居然没见到一个活物,更别说人了。
“奇怪,这村里怎么没人呢?”
顾冲感到后背发凉,好在还有头驴子,不然就算是白天,他也不敢进村里来。
说话间,一个小男孩手中捧着一个大碗从前面胡同走出,向顾冲这面走来。
那男孩手中的碗里冒着热气,他似乎生怕洒了,端着小心翼翼,并没有看见前面不远处的顾冲与勾小倩。
“小兄弟。”
顾冲轻喊一声,还是将那小男孩吓了一跳。手上一抖,险些将碗掉在地上。
“小兄弟你别怕,我们是过路的。”
顾冲和善笑了笑,那男孩回过神来,问道:“你们有什么事情吗?”
顾冲指了一下四周,问道:“这里怎么没有人呀?”
小男孩回头努努嘴,答道:“李爷爷家中办喜事,都去吃礼去了。”
顾冲望了一眼大碗内,居然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炖菜,还有几片五花大肉……
顾冲咽了咽口水,肚子也跟着咕咕叫了起来。从昨夜到现在还滴水未沾,他早就饿透了。
勾小倩也是一样,忍着饥饿闭上了眼睛,她认为眼睛看不见就不会去想了,不去想也就不会饿了。
小男孩见顾冲眼盯着他碗中的肉,气哼哼嘟起小嘴,将碗转到身体另侧,从一旁绕了过去。
“饿不饿?”
顾冲问了句废话,勾小倩已经将手捂在腹部。
“走,我带你吃肉去。”
顾冲奔着小孩口中李爷爷家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转过胡同,前面一下就热闹起来。
宽大的一个院中,摆满了桌桌酒菜,看起来不下十余桌。
勾小倩停下了脚步,怯声问道:“我们没有银子,人家会让咱们吃吗?”
“干嘛要银子,跟我走就行。”
顾冲眉梢一挑,面上露出喜色,一步一晃地走进了那个大院中。
勾小倩别无选择,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顾冲来到最外侧一桌旁,笑吟吟地跟大家点点头,顺手拿起一个瓷碗,在碗中倒了些酒水。
“大家吃好喝好,慢用啊。”
这桌吃客都不认识顾冲,但碍于情面也都点头致意。
顾冲说完,向大家摆摆手,拿着这碗酒走向了另一桌。
这桌恰好有两个位置空出来,顾冲端着酒碗一屁股坐了下来。
桌上几人转头一起望向顾冲,投来质疑的目光。
顾冲嘿嘿一笑,端起酒碗,说道:“各位幸会,大家同饮一碗,恭贺李家喜事。”
桌上众人都看着顾冲,却没有人回应他。
顾冲脸上一板,问道:“怎么大家这般不给面子,莫不是李家喜事,你们不高兴吗?”
他这样一说,众人在踌躇中举起了碗,一起将酒喝了下去。
顾冲只是象征性地沾沾嘴唇,他心思不在酒上,而是桌上这些酒菜。
“娘子,快过来啊。”
顾冲回头发现勾小倩还站在一旁,急忙向她招招手。
等勾小倩挨着他坐下后,将竹筷塞进她手中。
“你快些吃完下去,我们还要继续喝酒呢。”
顾冲给她递个眼神,随手抓起一个粗面干粮放在勾小倩面前。
“哦。”
勾小倩脸红心跳,跟做贼似的,低下头轻轻咬了一口干粮。
顾冲可不管那个,咧开腮帮子,专挑肥肉塞进嘴中。
“这位小哥,不知你是哪位?”
见到顾冲这般吃相,桌上一位汉子终于忍不住发问。
顾冲嘴中塞得满满,向他点点头,含糊说道:“远方表亲,表亲……”
“表亲?”
那汉子有些纳闷,这村子一共就这么些人,算来算去几乎都是亲戚,怎么多出来这两位表亲呢?
“这位小哥,你从何处而来?怎么以前没有见过你呀?”
顾冲用力将嘴中食物咽了下去,叹了一声,“说来话长,我来自幽州城外,原本家中尚有老母,只是月余前老母过世,临终前告知我有一娘舅落户在此处,故而我才寻亲而来。”
勾小倩绯红满面,低头轻轻咀嚼,听着顾冲在一旁胡编乱造,觉得既可气又好笑。
“你说李家是你的娘舅?”
顾冲吃完一块干粮,抬手又抓回来两块。一块塞进嘴中,另一块递给勾小倩。
“应该不会错,我娘亲也是姓李。”
“这不对呀,看小哥年纪不过双十,你娘亲又怎会……”
“哎,这有什么不对,我娘舅早就送信过去,说今日家中喜事,我才特意赶来。”
顾冲是说话也不耽误吃喝,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三块干粮已经进肚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随后又都将目光望向了顾冲。
“这位小哥,今日乃是李家爷爷百岁喜丧之日,怕是你弄错了吧?”
这句话差点没把顾冲噎到,眼珠瞪得老大看向众人。
弄了半天是喜丧啊,还以为是娶妻生子呢。
这下出糗了,顾冲尴尬笑了笑,连忙起身,佯装惊讶问道:“这里不是李家村吗?”
“哪里有李家村,这里是陈塘庄。”
“哎呀,原来是误会。抱歉,叨扰大家了。”
顾冲抹抹嘴巴,虽然没有吃饱可也七八分饱了,此时不走还待何时?
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顾冲牵着勾小倩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临到门口,他还打了个响嗝。
“你真是个无赖。”
勾小倩翘嘴笑着,虽然顾冲做事有些荒唐,但却实用。至少此时两人已经不再挨饿,走路也有了力气。
顾冲撇嘴一笑,来到村口又看到了那头驴子。
他眼珠一转,回身看并没有他人,便上前将缰绳解开。
“你要干嘛?”
“骑驴啊,还有十余里才到县城,总不会走着去吧?”
“那不成了偷驴贼,不是说过不义之财不可取。”
“这不叫偷,这叫借。你放心,我有办法将驴还回来。”
顾冲将驴牵到勾小倩面前,弯身道:“请小姐上驴。”
勾小倩被他逗笑,“扑哧”一声,随后翻身一跃上了驴背。
顾冲又打了个饱嗝,哼着小调,牵着驴走出了村口。
走了一会终于上了官道,路也好走了,顾冲也感觉累了。
看了看这驴子也算壮实,便也窜上了驴背,一驴两人,嘀嘀嗒嗒地向前走去。
眼见前面便是县城,顾冲跳了下去,牵着毛驴走进城门。
勾小倩就像小媳妇似的,稳坐在驴背之上,凝望着顾冲的背影。
顾冲顺路打听了县衙所在,牵着毛驴直奔县衙而去。
“来这里干嘛?”
“用毛驴换辆马车。”
“换马车?跟官衙换马车?”
勾小倩真搞不懂顾冲是怎么想的,就是跟百姓换人家也不会同意啊,他居然找官衙换马车。
顾冲点点头,嘱咐道:“你就在这里看好这头驴,驴要没了只能拿你换了。”
顾冲来到县衙门前,一名衙役挡住了他。
“你是何人?前来何事?”
顾冲一挺胸膛,大声道:“速去禀告你们县衙老爷,就说工部尚书陈大人命我前来。”
衙役一听,好大的门面啊!居然是朝中来人。
可衙役也不敢乱报,急忙躬身笑问道:“不知可有引函?”
“没有。”
顾冲一晃脑袋,说得理直气壮。
“那可有工部令牌?”
“也没有。”
衙役一听,你什么都没有就说自己是工部尚书派来的,我还说自己是皇上的近身侍卫呢。
“不过我有这个,你看一下。”
顾冲将自己出宫行牌递了过去,现在身上就这玩意还能哄哄人,总不能用那些菜品配方吧。
衙役不认得出宫行牌,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抬眼问道:“这是何物?”
“你连这个都不认识,怎么当的衙役。”
顾冲沉下脸,好话不行就得吓唬,这招百试百灵。
“拿给你们老爷看,快点啊,我可没有那么好耐心。”
你别说这衙役还真让顾冲气势给吓唬住了,二话不说,掉头就向县衙内跑了出去。
这县衙老爷名叫田大元,今日无公事正在后府院中陪着夫人浇花。
衙役急匆匆跑了进来,禀道:“启禀老爷,门外来一年轻男子,言说是工部尚书陈大人派来的,这是信物。”
“工部尚书?”
田大元接过出宫行牌一看差点惊掉了下巴,他虽没进过宫中但却识得这是出宫行牌,看来的确是宫中来人。
“快快有请……啊不,我亲自出去迎接。”
田大元一提衣摆,扭动肥胖身躯,一路小跑奔向县衙门口。
顾冲背负双手等在县衙外,回头看下勾小倩,她牵着毛驴还站在原地。
田大元一口气跑到衙门口,见到只有顾冲一人站在那里,想来肯定是他了。
“下官田大元,拜见……拜见大人。”
田大元不知该如何称呼顾冲,看他如此年轻,应该不像是为官之人。
不过人家的来头大啊,称呼大人总不会错。
顾冲打量一下田大元,肥头大耳,薄眼厚唇,除了长得白净之外几乎再没有任何优点。
看到他顾冲立刻想起了白浪,可见这田大元长的有多磕碜吧。
“你是这里的知县大人?”
顾冲回礼过去,田大元连忙点头,答道:“正是下官,不知大人名讳可否告知?”
顾冲呵笑道:“不敢,我姓顾,不是什么大人,不过是宫中一小太监而已。”
田大元咔吧咔吧眼睛,就是太监他也得罪不起,连忙笑道:“原来是顾公公,快请进府。”
顾冲点点头,回身指向勾小倩那里,说道:“冒昧前来打扰田大人,实在过意不去,特送来一头毛驴,还请笑纳。”
田大元笑容僵在了脸上,没听说过送礼送毛驴的,这到底是何意啊?
“怎么?田大人好像不喜欢我的礼物啊?”
“不,不,下官很是喜欢。”
田大元侧身一旁,好声说道:“顾公公,请进府。”
顾冲笑着点点头,回身向勾小倩招招手,然后走进了县衙中。
在他身后是勾小倩牵着驴,田大元晃晃脑袋跟在了毛驴后面。
进到府上,田大元请顾冲上座,喊来丫鬟上茶,又命人取来干果糕点,摆放在勾小倩面前。
田大元欠身笑道:“不知顾公公前来,可是有何吩咐吗?”
顾冲嗞了一口茶水,斜眼看向田大元。这一看,让田大元心中一紧,好似不是好事。
“我奉陈尚书之命前来幽州公办,今日本应返回京师,却不料在陈塘庄外遇到劫匪,不但抢去了我的车马与银两,还险些丢了性命。”
“这……”
“田大人,这陈塘庄可是你管辖的地界?”
“这个……”
“现今各州府皆在清剿匪患,回宫后若是我将此事传了出去,不知会不会对田大人有所影响啊?”
田大元早已被吓得一身冷汗,抬起手臂沾了沾额头汗珠,苦笑道:“顾公公,我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九品芝麻官,您这罪名我哪能担的起啊。”
顾冲看出他是真害怕了,连对自己的称呼都换成您了。看向勾小倩时,却见她紧咬双唇强忍笑意,不禁向她禁了禁鼻子。
“你还知道担不起,那你说该怎么办,你总不能让我走回京师复命吧?”
“不能,自然不能。”
田大元见有得商量,急忙说道:“我派人护送顾公公回京师,您看可好?”
“护送就不必了,免得被人看到落下一个招摇过市的口舌。这样吧,你为我置办一驾马车即可。”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当然了,我也不好占了你的便宜。厅外的那头驴子便留在这里,算是你我交换,可好?”
“啊!好,甚好!”
“对了,这次我能活命下来,多亏了陈塘庄的那户人家,这驴子就是他借给我的。要不是我将这驴子送与了你,我定当将它还了回去。”
田大元立刻明白了,赞道:“顾公公真是有情有义,您放心,这驴子我替你送回去。不但送回去,我还要送些赏钱过去。”
顾冲满意笑着点头,指了指田大元,说道:“田大人爱民如子,来日必定前途无量,富贵高升。”
“多谢顾公公吉言,日后还请顾公公多多提携。”
顾冲一拍双腿,站了起来。
“行了,我就不打扰田大人了,这就上路回京师了。”
“别呀,这眼看午时了,用过午饭再走不迟。”
“田大人客气了,宫中还有要事。不如这样,你给我带些干粮与水囊,以便路上充饥之用。”
“顾公公说得哪里话,怎么能让您吃干粮呢。”
田大元急忙吩咐下人,很快就送来了两枚银锭,双手奉上。
“一点心意,权当盘缠,还请顾公公笑纳。”
“哎哟,这真是让田大人破费了。”
顾冲笑呵呵的将银锭拿过来,交给勾小倩。
又点了点田大元,哈哈笑道:“前途无量,前途无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