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建立两百年,没有哪个富贵人家后院只有一个女主子。那些原配死了没再续弦的男人,也是沽名钓誉,表演情深,没有妻子也不会缺了小妾通房。”
“这世道给女人的自由并不多,岁晚有一个出身书香门第的父亲,定下一个前途似锦的夫君,已经比绝大多数女人幸运了。”
“当地位,名分,银子,儿子,都是你的,还去纠结与男人的情爱,幻想他的忠诚,强求他的深情,那就是自寻烦恼。”
“要知道,你的起点是很多女人追寻一辈子也达不到的终点。相比之下,你那有本事为你挣来一切的夫君有几个小妾?还算是个事儿吗?”
“再说了,什么是妾?那就是个玩意儿,和家里摆的花瓶是一样的,和逗着玩的小猫小狗也没啥区别,没有名分的女人更是不如猪狗牛羊。”
“为那些东西生气不值当的,你夫君喜欢就喜欢了,不必费心管他。在男人面前落个贤惠懂事的形象,在外人面前赚来一个宽和大度的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若是觉得夫君过于沉迷某个物件,阻碍了你的前路。哪天不小心把它撞倒了,摔碎了,扫地出门了。与你利益捆绑在一处的夫君,还能和妻子翻脸不成?”
“哪个男人不想着光宗耀祖名留青史,野女人只是闲暇时取乐的玩具,谁会因为一个不值钱的小东西,和自来贤良的发妻论对错?”
“你夫君若是为女人要死要活的心肠,就不配站在高处,早晚会跌下来,你更不必多加计较,只管打算好自己的后路。”
“做正妻要有正妻的心胸与手段,你的婚姻不是谈情说爱,而是你的事业,是你的美好前程。男人是你从这世间获取所需的帮手或是工具,你不必付真情,也不必放心上。”
“你要记得,无论男人女人,有脑子的才能活得富贵长远。”
“以色侍人最下贱,不足为惧。”
“争风吃醋那等蠢事,就让蠢人去做吧!”
“女则女戒读多了,是来规范你在外的言行,不被世道所弃。可不是禁锢你的心灵,让你老实巴交任人宰割的。”
“你不能选择什么样的人为父亲,也不能左右父亲为你挑一个怎样的男人做夫婿,但从出嫁那一日起,便是你的新生,是你要披荆斩棘的另一个天地。”
“若想以后风调雨顺,从一开始就不要把夫君当成依靠,而是要当成合作伙伴,才能分来利益。过起日子也不要把自己当成男人的附庸,而是要并肩而行,旗鼓相当,才能迎来尊重。”
“头脑和手腕是你存于世的根本,财富,地位,子嗣,才是你后半生的依托,男人的情爱只是天方夜谭,可有可无。”
那些话都是谁说的呢?孟婆教她的本事吗?
想不起来就不想了,不如现在试试她的梦中所学,可有用武之地。
吴岁晚冲未轻煦柔柔一笑,笑的男人心里发毛。
他不明白女人这么久不说话,笑容还越来越灿烂,究竟是什么意思?
千万别因为韩婵一通刺激,让她想起来真实过往。那样的话……这游戏可就不好玩儿,也玩不下去了。
未轻煦稍稍有点后悔,正在犹豫,找个什么理由阻止韩婵过来,手腕却被吴岁晚拉住。
“夫君,快把韩妹妹带来给我认认。想着我病了这许多时日,远亲近邻都不相识,已是不该。连姑嫂都未能见面,岂不叫外人笑话我这做嫂子的不懂事吗?”
哈哈……姑嫂?
未轻煦一听这话,笑弯了眼睛。
这小女人真有趣,她的心思可不像表面的柔弱无害。
未公公转而替韩婵担忧,她抢了沈长戈,吴岁晚是沈家老小维护的原配。她回到未轻煦身边,吴岁晚又成了未家上下拥护的正妻。
一个容貌不及她三分的女人,始终压她一头,心高气傲的韩美人,受不受得了刺激呢!
“好……是该见见的!”
未轻煦示意小凳子去院外提人,转身拉起吴岁晚的小手揉捏,温声说道:“韩妹妹从小性子狂妄,出嫁后在婆家受虐待,又经过娘家的满门抄斩,再受夫君变心抛弃。如今她的脑子就不大正常,就是一个疯婆子。这么些年,她还一直做着美梦,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当成未夫人享富贵。若是一会儿见了你,恐怕她受不得刺激,又像疯狗一样发癫发狂,岁晚可不要害怕呀!”
吴岁晚反手挽过男人的左胳膊肘,仰起脸来,望着男人的双眸,露出小女儿的娇羞和依恋,语调轻轻柔柔:“有夫君在,岁晚不怕。”
未轻煦心尖酥麻,不由自主抬起右手,捧着女人的脸,深情回道:“岁晚真可爱!”
满园花草残败,“有情人”来添彩!
韩婵随在小凳子身后一进园子,就看见未轻煦半搂着一个女人,痴痴凝望,你侬我侬,就快亲到一起的美丽画面。
“啊……”
未轻煦在原配眼前与其他女人勾勾搭搭,士可忍孰不可忍。韩大美人更不懂得啥叫忍,有气就撒,好了伤疤忘了疼,才是她的真性情,
“喂……啊呃咦……”
韩婵激动大喊未轻煦的名字,怎奈舌头伸不直,嗓子像公鸭,样样都不顶用。她自以为是的怒吼,在别人听来就像饿急了的小奶狗在汪汪着找奶喝。
吴岁晚闻声,拨开未轻煦的胳膊,朝花园南门望去,正与一个年轻女人四目相对。
哎呦!这是哪里来的天仙?
啊呀!未轻煦新姘头是吴岁晚?
吴岁晚和韩婵同时愣住,谁也没有言语,都因为对方的脸,惊得不知如何是好。
未轻煦和小凳子也是不敢说话,看看这个,瞧瞧那个,期待着,好奇着,忐忑着,接下来怎么演?
“呵呵……”
吴岁晚的怔愣最短暂,比起他人的各怀鬼胎,她不过是没想到韩妹妹的容貌如此出色而已。
“这位就是我夫君的异姓妹妹……韩小姐吧?”
吴岁晚缓步上前,笑意盈盈:“我是这宅子的女主子,是你的未家嫂子。韩妹妹既是住在家里,怎地不早来串门,是不是怪我这嫂子待客不周啊?”
“啊…唔啊……喂嗬嗬……咿呀……”
韩婵站在原地,气得全身颤抖,嘴唇张张合合,骂吴岁晚是淫娃荡妇,骂她和未轻煦是奸夫淫妇,骂她人尽可夫,不得好死……
骂了半天,只发出一阵怪声鬼调,吴岁晚没有收到半分伤害,好端端地立到她跟前,一口一个嫂子戳她心窝子。
“好妹妹别急,不会说话就别说了,嫂子不介意的。”
吴岁晚原本还好奇,这样天仙似的人物,往花园一站,开败的花朵都快缓过气来了,哪里会有残疾呢?
猜来猜去,一听她说话,立即明白了,韩小姐是个半语子,实实在在的哑巴花儿。
对付她,好像也没有多难呢!
“啊喂嗬……”
韩天仙脸色漆黑,冷汗津津,小狗子一样哇哇乱喊。
你瞧一步之遥的乡下女人,穿着绫罗绸缎,头戴金银玉器,周身流光溢彩,一脸得意地说着主子,嫂子,未家夫人……
这一切明明都是她韩婵的。
姓吴的丑八怪鸠占鹊巢,偷了她的男人,富贵,地位,名分,还大张旗鼓来她面前炫耀。
“啊……”
韩婵从来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气血冲头,便失了理智,把小凳子的告诫抛之脑后,亮出五齿挠子就朝吴岁晚的脸上招呼。
只是小凳子和未轻煦不是吃素的,韩婵伸手快,他们出手更快。
凉风骤起,小凳子一个大巴掌抡过去,韩婵的下巴剧痛,仰面摔倒。
落叶漂浮,未轻煦揽过吴岁晚的腰身,又将她的头护在胸前,柔声安慰:“岁晚不怕,夫君在呢!”
“哎呦……吓死我啦!”
吴岁晚伏在“夫君”怀里,轻轻抚着胸口,一脸惊恐又满眼崇拜的仰望男人,低声娇语:“幸好夫君在……有你真好……岁晚都没见过这样的人呢!”
“夫君早就说过,她是个疯子……”
未轻煦抚摸吴岁晚的后背,关心道:“岁晚没吓着吧?”
“没事的……”
吴岁晚的小手抓着男人衣襟,缩着肩膀,强装镇定的样子,弱弱道:“哎……夫君不会嫌弃岁晚胆子小吧?”
未轻煦叹息:“怎么会呢?”
吴岁晚眉目舒展,欢喜道:“夫君你真好,外祖母从前就说我有福气。我还想呢!我的福气在哪里?今日才知道,福气就在眼前,就是夫君你呀!”
“哈哈……”
未轻煦收拢双臂,把小女人抱紧,轻轻悠荡,开怀大笑:“岁晚真是个宝贝,一天一个样儿,一会儿一个惊喜,夫君爱不过来啦!”
吴岁晚娇羞无限,埋首于男人的臂弯里,没有接话,眼睛却转向韩婵,隐隐约约的挑衅。
不知何时,草乌和川乌进了园子,合力将韩婵压伏于地。
美人的脸贴着尘土与枯草,费劲巴力才能掀开眼皮,凑巧接收到了吴岁晚眼神里的不善,立即“唔啊”嘶喊,恨不能立即挣脱桎梏,抄起大刀,砍了眼前一对狗男女。
面对韩婵眼中的恨意,吴岁晚嘴角微翘,又往男人怀里缩了缩,心有余悸道:“我一见韩妹妹便惊为天人,这容貌可不是一般男人配得上的。原想着她与夫君青梅竹马,又曾经定过亲,感情是不一般的。现在她落了难,没有别的亲人。就是由我做主,把韩妹妹给夫君收房做个小妾,全了你们儿时的情谊,也没什么的。谁成想,岁晚有容人之量,韩妹妹却是样样配不上。做个屋里人,都是委屈了夫君呢!”
做个通房都不配吗?未轻煦再次不顾形象,拍着女人的肩膀,咧嘴大笑:“哈哈……岁晚真是难得的贤妻,夫君有你一个就够了!”
“本来就是嘛!”
吴岁晚的眼睛冷光阵阵,瞥向地面上挣扎鬼叫的韩婵,娇嗔道:“我夫君可是玉树临风、前程似锦的有为青年。就是养个通房丫头,也该德才兼备,出身清白。那种空有美貌,无才无德也不干净的女人,就是配不上我夫君啊!若是夫君心软将就,岁晚可是会心疼呢!”
一通娇言软语,让在场几人如沐春风,心肝脾胃肾都像在温水里泡过一遍似的,舒服极了,无不笑意灿烂。
只有韩婵舒服大劲儿了,翻着白眼,浑身抽搐。
草乌和川乌松了手,让韩美人在草地上翻身乱滚,口吐白沫。
小凳子上前,瞄了一眼,惊呼道:“哎呦……韩小姐气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