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下了一场大雪,下人们还来不及清理院子,未轻煦就带着精兵闯了进来。
雪后晴天会更加寒冷,阳光照耀西北风乱刮,院子里的积雪结成了厚厚一层硬壳,沈长戈每走一步都咯吱作响,格外悦耳。
未轻煦站在廊下,听得很舒心,温雅笑道:“沈将军,好久不见啊!”
沈长戈不是凭着家族蒙荫得来的将军官衔,他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自己挣来的权位。
一路行到院子中间,耳聪目明,作战经验丰富的沈将军,当然知道每个角落都有危险。
他停下脚步,面对三丈外的未轻煦抱拳,客气道:“未公子,我与婵儿私定终身……对不住你,今日特来请罪!”
未轻煦不见半分恼色,轻哦一声后问道:“婵儿怎么没回来呢?”
沈长戈没有隐瞒,大方说道:“婵儿有了身孕,严寒天气折腾不起,去了安全的地方养胎。我回来也是一样的,未公子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出来,沈某绝不辩白逃避。”
“呵呵……”
未轻煦的笑失了一贯的贵雅之气,染上了妖冶诡异。
“婵儿和你有了孩子?和你?沈长戈?”
“是……”
沈长戈有点疑惑,为什么未轻煦说到孩子时的语气,沾着一点莫名的快意,他不是应该愤怒吗?
“呵呵……恭喜恭喜!”
未轻煦依然笑得开怀,就好像知道亲人朋友家添人进口时的喜乐,没有半分掺假。
“婵儿牙牙学语时,就与我定了亲,我们是青梅竹马的情谊。即使后来不做夫妻,我疼婵儿也和疼自己的亲妹妹是一样的。如今她要做母亲了,我是真的很高兴呢!”
未轻煦温言浅笑:“虽然后来,我们做了夫妻也没能长远,但我对婵儿的情谊却是不变。她想离开就离开吧!只是作为兄长,她要再寻夫婿,我也是要操心几分。原本来到荣城想与她见一面,打听打听她的情况,是否安好。却无意中听说,沈将军后院藏着一个女人……”
沈长戈朝前迈了一步,声音略显焦急:“我们之间的恩怨与她无关,他是我父亲做主为我娶进门的女人。我在外没有承认过她的身份,她也没有影响过婵儿的生活。而且,我父亲故去后,我们已经在商量着和离事宜,未公子不该牵扯无辜之人。”
“无辜?”
未轻煦微皱眉头,疑惑道:“这女人既是与你无关,你急匆匆跑过来干什么?扔下万千兵马,扔下怀孕的婵儿,也要回来顾着她……你说你对她没有情义,我怎么不信呢?”
沈长戈的面容绷紧,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生硬道:“未公子,不要伤及他人,只说你我之间的恩怨如何了结,你才能满意。”
“哦……晚了。”
未轻煦耸了耸肩膀,苦恼道:“已经把她伤着了,你不会怪我吧?”
“什么?”
“你做了什么?把她交出来。”
沈长戈激动,朝未轻煦奔去,藏匿在院子角落的弓箭手不听吩咐,直接放箭。
沈将军怎么会任人宰割,别说十个八个箭头,就是那三十名弓箭手同时射箭,他也可以保自己毫发无伤。
“停停停……”
未轻煦不耐挥手:“我和妹夫说几句闲话,声音大了小了,都是自家人不用计较。你们都退下吧,带那女人出来和妹夫见见,有什么的……”
小凳子摆手让草乌和川乌去寻吴岁晚,沈长戈不再轻举妄动,朝着两人离去的方向,急切盼望。
未轻煦还在一旁轻笑,好心劝慰:“别着急,没有大事儿。我是个大夫,从来不伤人命。她死不了,你也死不了,有什么着急的!”
吴岁晚被草乌和川乌架着双臂拖进院子里,仪表还算整齐,只是表情懵懂,眼神空洞,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草乌和川乌一松手,吴岁晚立即滑坐于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的白雪发呆。
“岁晚……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沈长戈想冲过去,又害怕惹怒未轻煦,朝前迈出一步,又急急刹住身形。
“未轻煦,你对她做了什么?还要让我说多少遍,你我和婵儿之间的破事,跟她没有关系。”
“呵!”
未轻煦收起笑容,冷哼道:“瞧瞧你那疼惜宝贝的鬼样子,真是让人生气。既然你不能对婵儿一心一意,当初怎么敢把她带离我的身边?”
沈长戈不想过多废话,摆出事实:“未轻煦,婵儿确是我带出来的不假,但不是我抢过来的,我也没有逼迫过她。是韩家倒了,你待她不好,她说心悦于我,求我带她离开……”
沈长戈的话没说完,未轻煦已经拍掌大笑,笑得说不出话,也停不下来。
“韩婵做我沈长戈的妻子,我给了她所能给的一切。现在她也怀了身孕,更是不可能再回到你的身边。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过去的对错,我愿一人承担,你提出所有条件,我都甘愿受之。只是你要把岁晚放了,她是无辜的……”
沈长戈不知未轻煦因何发笑,他只想快点解救吴岁晚,确保她安然无恙。在之后,未轻煦不再追着韩婵不放,能够保护孩子周全,对他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
“哦……好好好……”
未轻煦笑累了,叹气道:“沈将军是个爽快人,我也不会耍赖,没有算不清楚的对错恩怨。咱们先说第一个,你拐人妻子私奔的罪责,该怎么惩处呢?
沈长戈毫不退缩:“随未公子满意!”
未轻煦思索了一小会儿,用至交好友谈心的真诚语气说道:“说实话,我出入皇宫和锦衣卫多日,见识过多种酷刑手段。沈将军没来时,我也有所准备,保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是,咱们俩越聊越多,我却发现沈将军没有那么罪大恶极,而且……还有点可怜……呵呵……”
沈长戈抿唇不语,只等未轻煦把话说完。
“这样吧!”
未轻煦摘下腰间的匕首,扬手扔到了沈长戈脚边。
“先刺左手臂一刀,让我见见血,也见见你的诚意,剩下的再慢慢算……”
沈长戈拾起匕首,并无惧色,冷然道:“沈某可以随了未公子的心意,未公子也该礼尚往来,保证不伤岁晚。可否也让我见见你的诚意,放她到我身边来。”
“可以!”
未轻煦痛快点头,朝后一挥手,草乌和川乌架起吴岁晚前行三五步,又一把将她推了出去。
这一刻,吴岁晚的心里是明白的,只是因为羽化散的毒性没有散尽,先前折腾不停,耗损了元气,无力支配自己的身体,软软倒在雪地里,挪动不了分毫。
“岁晚……”
沈长戈朝前跨了两步,未轻煦身旁的侍卫立即拉满弓弦,对准了吴岁晚的后心。
“沈将军,不要动哦!”
未轻煦的目光在吴岁晚的身上滑过,玩笑般的语气说道:“既然那女人不想到你身边去,你过来也是可以的。只是要先表现一下诚意,刺左手臂一刀。若你不顾我的心情,这女人的小命就不保喽!”
沈长戈没有迟疑,匕首出鞘,刀锋刺入皮肉,鲜血淋漓,雪地里开了花。
“未公子可还满意?”
未轻煦颌首微笑:“嗯嗯……沈将军好样的!”
沈长戈快步上前,单腿跪地把吴岁晚抱入怀里,一手抚着她的脸颊,关切道:“岁晚……怎么啦?你伤到了哪里?岁晚……”
吴岁晚全身绵软,眼神空茫,听见了沈长戈的声音,却感觉一会儿远一会儿近,她都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沈长戈已经带着韩婵远走高飞,过快活日子去了,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她想看一眼男人的脸,仔细认认,却是隔着好几层薄纱,怎么努力都看不真切。
吴岁晚张了张嘴,想叫沈长戈的名字,又感觉嗓子一阵刺痛,连一个“啊”都没发出来。
“岁晚……”
沈长戈急红了眼睛,抱紧吴岁晚,冲着未轻煦咆哮:“你究竟做了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什么?”
未轻煦歪着头,笑起来双目弯弯,唇红齿白,带着一点小孩子的调皮:“我觉得她招人喜欢,就分了她一点药吃吃,没关系的,死不了。”
“未轻煦,有能耐你冲我来,是你我之间有怨仇,与她有什么相关?难道你现在大权在握,靠的就是滥杀无辜爬上来的吗?”
“错错错……沈将军不可信口雌黄!”
未轻煦撇嘴,不服道:“一直以来,我未某人都是全力救死扶伤,时刻记着自己是个大夫。你不夸我医者仁心,也不能冤枉我做了坏事啊!”
“那你给她吃了什么?你马上把她医好……”
沈长戈的愤怒来不及宣泄,搂抱着吴岁晚的手臂突然失力,原本他半跪于地,心跳骤急,全身不受控制向后栽倒。
“未轻煦……你也玩这种下三滥的招数……”
“瞧你这话说的,对付下三滥的人,当然用下三滥的招数,我没错呀!”
未轻煦冲身旁的侍卫招手,四人上前,扭住沈长戈的手脚,让他趴伏于地。
“我原本是打算挑断你的手筋和脚筋,让你下半辈子卧榻不起,再也逞不了武林高手的威风。后来想想,你比我还傻,你的难过还在后头呢!现在我只要你一条腿就够了……”
未轻煦提着大刀走近,不等沈长戈反应,手起刀落,血珠迸溅,一条腿断。
“啊……”
沈长戈嘶喊一声,昏死过去,未轻煦又从腰间的小皮袋里挑了一根银针,扎在沈长戈的后脖颈上。
“哎呀……别忙着昏啊!你拐人家妻子的罪责偿完了,我的痛苦你还没尝到呢!”
豆大的汗珠从沈长戈额头冒出,顺着两颊往下流,他忍着剧痛,咬牙问道:“未公子若是还不能舒心,那条腿也给你,怎么样?”
“哈哈哈……沈将军是条汉子!”
未轻煦开怀大笑,笑到最热烈时,笑声却戛然而止。
他转身大步回到廊下,高声对草乌和川乌吩咐道:“把那女人的衣服一件一件扒下来,让暗处的兄弟们都出来瞧瞧热闹。”
“沈将军不懂廉耻,喜欢偷别家的女人,还觉得自己英雄了得,想来他也是个性子大方,热爱分享的。让别家男人都来欣赏一下他家女人的风采,他一定非常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