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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呀!”

孟多财一听吴岁晚的要价,颠着屁股怪叫:“你这个小娘们儿还真会坐地起价,比我还黑呀?你也不瞧瞧你那些破玩意儿,它值吗?它值吗?”

吴岁晚向后退了一步,躲开孟多财的唾沫星子,却不见半分恼意,依然语调平缓:“少东家认为二十文一个不值,那就还还价呗!买卖就是你来我往才能长远嘛!”

孟多财一听,说的还真是那么回事儿,看这小娘们儿平常人家打扮,却不是一个好糊弄的。

“咳……嗯……”

孟多财掀了掀眼皮,清了清嗓子,试探道:“那就八文钱一个,没有人会比我出价更高了。”

吴岁晚故作疑惑:“少东家不按一堆儿一块儿的买了?”

孟多财冷哼:“不是你要合适吗?咱们一个一个地算,算得清楚,谁也别占谁便宜!”

吴岁晚轻笑:“可是我想一堆儿一块儿的卖,原本六百文,现在咱们是第二次合作,也算老熟人,我给你便宜,现在就收你五百五十文!”

“啊呀……啊……呵呵……”

孟多财咧着一侧嘴角,只闻笑声,不见笑容,抖着两手围着吴岁晚转了一圈,活脱脱一个地痞流氓,遇色行凶的样子。

兰溪紧张,两步跨到吴岁晚身旁,拉住了她的手。恐怕这是一家黑店,难道价钱讲不下来,就要用强?

吴岁晚一脸淡定,孟多财停在她面前,眼神不善地上下打量,最后惊叹道:“我从小就在街面上混,做些小来小去的小买卖,一文钱一文钱的便宜赚着,第一次碰着对手,居然是个小娘们儿!”

吴岁晚柔柔一笑:“少东家过奖啦!”

“哼!”

孟多财不甘不愿道:“看你也是个做小买卖的行家,我也不忽悠你,筐里的东西我全包了,三百文!”

吴岁晚微微让步:“五百文,外加一个条件。”

孟多财嗤笑:“五百文我都嫌贵,你还外加一个条件,加个屁呀!”

吴岁晚不理他的粗鄙,直接说她的条件:“我家里还能再凑出六十个,今日你花五百文买了这三十一个,明日那六十个我还送到你家。若是你不买,我就便宜送到别的铺子。我想那些见过这些东西的顾客,今日没买成,明日还要到别家去寻,那钱你就赚不到了。你该明白,我的东西虽然不是什么新奇玩意儿,但短时间内在荣城是寻不到的,至少在三月初六之前,是不愁销路的。”

真是条条是道,句句在理呀!

这些小玩偶若是有销路,拆样子加工出来也要十日八日,但真正卖得快又好,也就在三月初三到三月初六,四天大庙会上。

他能找人仿出来,别人也能仿出来,但那需要时间呢!这笔快钱还真得在这娘们身上挣。

“好!”

“明早就把剩下的东西给我送过来,六十个,一千文!”

孟多财爽快,直接收货点银子,小伙计把几十个小号布偶摆在店铺最显眼的位置,很快就围上来七八个顾客,挑捡,比量,讲价,成交,带到街上继续闲逛。

吴岁晚揣起钱财也没有着急回家,带着兰溪在大街上东西南北乱走一气,正经地逛起了庙会。

因为家里的确有几十个布偶套子,装上填充物,三五针缝上豁口,明日就能拿出来卖。若是她动作够快,吃点辛苦,还能再装几个大号和中号的,接着摆摊儿。

太阳西斜,吴岁晚带着兰溪大包小裹地回了将军府,其实没买什么贵重东西,无一例外都是吃食,各种糕点,糖果,零嘴儿。

刚刚踏入西侧门,三宝便奔了过来,向吴岁晚问好行礼后,就把兰溪叫到旁边说话。

吴岁晚没有多想,她看的出来,三宝喜欢兰溪。但兰溪还是小孩子心性,两人在一起,一会儿叽叽喳喳无话不谈,一会儿又别别扭扭互相生气,还蛮好玩儿的!

吴岁晚带着各样吃食,先到了沈契的屋子,一一摆出来,请父亲尝尝鲜。

沈契一见面就问:“长戈呢?”

吴岁晚扯谎:“他是个将军,有很多事要忙的。”

沈契轻哼:“别糊弄我,我精明着呢,大傻子一定又去哄狐狸精了!”

吴岁晚笑而不语,又递上一块新口味的糖果。

“父亲再尝尝这个,喜欢哪种口味,明日我上街再给父亲带回来一大包。”

“嗯嗯……都好,只要是甜的就好吃。”

沈契噬甜如命,嘴里嚼着一块糖,手还在零食袋子里挑拣不同口味,同时含含糊糊地抱怨:“长戈小时候长相正,身子壮,性子又随和,跟谁都能玩的开。我可骄傲了,逢人就夸我大儿子好,长大了一定有出息。谁想到夸太多,夸秃噜皮了……那孩子越长越回去,可能我现在伸出一根手指头,他都不认识那是一个一……”

“哈哈……”

吴岁晚忍不住大笑:“父亲真会损人!”

“就是嘛!”

沈契三两下把嘴里的糖果嚼碎咽下,紧接着又送进嘴里另一块,一边咕哝着腮帮子,一边惆怅道:“这孩子啊,有让你高兴的时候,就有气得你跳脚的时候。长戈哪里都好,他也一直都想要最好,若不然也不能不顾他大伯父那边拦着,还是强出头,偏要拿个武状元。我的儿子我知道,他对姓韩的狐狸精那般着迷,没有别的,只是为了那一身皮相。他就是觉得那女人是最美的,也是最好的,他就想得着好东西而已。别人越拦着,他越觉得自己挺有能耐。好像全世界都反对,他坚持干成了,他就能成个英雄,能怎么着似的!”

沈契一边说话,一边嘎嘣嘎嘣嚼下一块糖,在他又把爪子伸向糖果袋子的时候,吴岁晚一把抢过来,虎着脸道:“不许再吃啦!你半刻钟的功夫吃了八颗,那可是半个指头大的糖果,有的人一两个月都吃不了那么多……”

“不孝啊不孝,你和长戈那臭小子一样不孝,都不听我的话……我都病成啥样啦?都没有几天活头啦!连颗糖都不给多吃……”

沈契摊手摊脚躺在榻上,踢着被子,嘟嘟囔囔。

吴岁晚可不惯他的脾气,说不给他吃就不给他吃,提着糖果袋子就走,还不放心搁在他的屋子里,直接提回了自己的院子。

天气暖和点了,沈契的脸色也新鲜许多,白日里还能自己挪到窗边的摇椅上晒会儿太阳。

吴岁晚想,若是不带着恐惧忧虑跑出来一趟,留在气候比较温和的吴县养老,沈契的病不会恶化得这么迅速。

沈长戈已然铸成的大错,赔上的不单单是吴岁晚的幸福。

天色将黑未黑,不点灯微微有一点看不清,点上灯也亮堂不了多少的时辰,吴岁晚推开卧房门,把装零食的袋子放在门边的小几上,随手就解开夹袄的衣带。

“呲啦”一声,微光一闪,吴岁晚惊叫,脱到肩膀以下的夹袄,被她快速提了回去,定睛一看,沈长戈举着灯台从床榻与窗框的暗影处走了出来。

“别怕……对不住……我在等你……等的久了,坐在椅子上稍稍有点困倦……嗯……没……没来得及出声……”

烛火昏黄,掩盖住了沈长戈爆红的脸色,长身玉立在屋子中央,表面看着还算镇定,但磕磕巴巴的语调还是出卖了他的紧张无措。

吴岁晚背对着男人系好衣带,再转回身,脸色可不太好看。

“你有什么事吗?”

沈长戈的嘴巴张到一半,便听吴岁晚冷声数落道:“我知道这个府邸姓沈,我是一个外人,只是寄住在这里。但我以前就告诉过你,我现在无处可去,也不好在父亲病重时,再给他多添烦忧。所以,我有当客人的自觉,你也应该拿出该有的尊重。就是七八岁,刚刚懂得男女之别的愣小子也知道,不能随便进女人的房间。更何况是在天黑之后,不声不响地躲在屋子里,难道是要图谋不轨吗?或者是你觉得丢弃我不够痛快,还想要变着法子的羞辱不成?”

吴岁晚越说越气,脸都气白了,沈长戈举着灯台发愣,只看得见女人嫣红的嘴唇,如夜风中颤抖的花瓣,抖得他心尖痒痒的。

“你究竟有什么事?要说快点说。”

吴岁晚不明白,这臭男人站在她的屋子里,不错眼珠地盯着她瞧,究竟想做什么?是呆傻了,还是攒着坏心呢?

“我……也没有什么大事……”

沈长戈脑子一片空白,他努力回想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最后憋出来一句:“我给父亲寻的房子有眉目了……”

“哦!”这是好事啊!

吴岁晚的脸色立即由阴转晴,从沈长戈手中接过灯台放置在桌上,她理裙落座后,用手指了一下对面的椅子,示意男人坐下。

“在哪里寻的屋子?离斜月庵近吗?什么时候可以搬过去?”

吴岁晚饶有兴致的发问,沈长戈稳住心神,一问一答,仔细交代。

“房子就在云雾山的半山腰,距离斜月庵一刻钟的路程,山脚下有两个大村子,人烟并不稀少。只是房子也不太合乎我的心意,虽然是魏王建的,用料和布局都是好的。但他是为了夏季避暑而建,没有制备取暖,山里的积雪还没有化净,父亲的身子受不得荣城的寒气,怎么也要到四月初才能搬过去。”

云雾山的半山腰?

往山上走是斜月庵,往山下走是飞石村和枯木村。

缚誉的家就在飞石村,为她租赁的田地也在飞石村和枯木村周围。

这个房子找的真好,她既可以照顾沈契,也可以时常探望孙氏,最合心意的是她可以有大把的工夫,到山脚下看她的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