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在张府的临时灵堂之中,呆了三日,张府大门紧闭,除了极少的亲信之外,鲜有人能进入张府……
这三日,张居正少言少食……
他一直等着朝廷的这场惊风巨浪,吹打过来……
而这场风波,也在酝酿中。
万历二年,十月。
张居正父死。
没有人去关注,他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所有人都在关注,张居正什么时候走……
也是在三日后,高拱,郭朴,吕调阳,朱衡,张四维,胡宗宪等重臣上书,援引前朝大学士杨溥、金幼孜和李贤等人夺情之例,请皇帝下旨留任张居正……
而朱翊钧看完这些奏疏之后,反应极快。
下了一道,旨意。
夺情。
并在旨意中,对张居正的评价极高。
”安定社稷,朕深切依赖,岂可一日离朕?父制当守,天子尤重,准过七七,不随朝,你部里即往谕着,不必具辞……”
这道夺情的旨意一下,朝堂震惊了。
新政。
反对派,支持派。
他们在这个敏感时候,都不会坚定的表示,张居正到底是该留,还是该去。
而那些自诩为道德模范的官员,甚至,在这些官员中,有很多人都认同张居正的新政,但,也就是这帮认同张居正新政的官员们,最先为皇帝陛下上书,规劝陛下,放张阁老回到家乡守孝,全了阁老一片孝心。
不过,朱翊钧对于这些道德模范官员的奏疏,也是全部留中不发,置之不理。
而张居正收到夺情旨意后,上奏书,恳求陛下准许归乡守孝。
朱翊钧对张居正的请辞归乡奏疏,留中不发。
也就是收到这封奏疏之后,朱翊钧又给吏部尚书张翰单独下了圣旨,让他找一些律法条文,吏治任用,以及前朝夺情先例,从这些律法条文,夺情先例的角度,规劝张居正。
旨意下了之后。
御政房备案。
可等了七天,张居正又再度上了一封请辞的奏疏。
朱翊钧还是不准。
内阁,吏科都没有动静。
皇帝的秘书局,御政房派人直接去了内阁找郭朴,而郭朴差人去寻吏科……
此时的吏科给事中王道成。
也正犯愁呢。
吏部不干活,他这边便备不了案,交不上去。
这边内阁的人来催他了。
他也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直接去找吏部的尚书,张翰。
而这个张翰,是在万历二年八月,在廷推之时,被张居正越级提拔的重要官员,他力排众异,给出的组织意见,就是张翰清正刚直,品格高洁。
但这个张翰,并不是张居正的亲信。
他对于张居正的新政,也是持有支持的态度,但,在这个夺情,或丁忧守孝,两个选择中,他还是觉得张居正应该回家守孝。
故皇帝陛下给他下了旨意,他却一直拖着。
而王道成到了吏部之后,见到了张翰。
“尚书大人,陛下的旨意,您什么时候给办了,内阁那边派人来催了……”
在考成法的框架下,吏科是能监督吏部的,但王道成是七品,而张翰却是从一品,即便起到监督的作用,在见到张翰的时候,也是人家高高在上坐着喝茶,他站在下面,连个座位都没有。
张翰听完王道成的话后,将手中的茶水放下,看向王道成:“大学士父丧丁忧,皇帝陛下要加恩挽留,怎能让我从吏部吏治任用来挽留呢,应该去寻礼部啊,这是加恩的事,可不是官员留任的事情……”
王道成闻言一愣。
这不耍流氓吗。
“尚书大人,下官是按照考成法的规制来办的,您是尚书,不能为难下官啊,至于,是吏部该管,还是礼部管,与下官无关,吏科这边要备案核销……”
张翰听完王道成的话后,情绪竟然失控了,他猛地将桌子上的茶杯,朝着王道成的脚下摔下。
啪的一声。
茶杯破碎不堪……
王道成吓得是跳了两跳,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张翰。
“张居正夺情之举,实乃有悖万古纲常……”
“自古以来,忠孝乃人伦之本。父慈子孝,为天地之大义……为人臣者,当以孝为先……”
“张居正身负父丧,却不遵礼制,贪恋权位,强行夺情留任,此乃对孝道的公然践踏。”
“纲常伦理都没了,世间秩序都没了,道德规范也没了,你还在这里跟本官说什么核销,备案……”
王道成恶狠狠的看着张翰,嘴巴动了动,没有声音。
但从口型上,不难看出。
四个字。
我草%吗……
王道成知道,自己多说无益,扭头便走。
一路之上,嘴巴也在小声嘀咕:“他妈的,这老家伙有气,竟然朝着我撒……要不是看着在你地盘上,就冲你将茶杯扔老子的举动,老子不把你的门牙打调,老子就跟你姓……拽什么拽,就他妈会为难干活的,有能耐去内阁摔啊,去陛下那里摔啊,真纯纯畜生,就这,还吏部尚书呢,呸……”
越走越气。
脸红脖子粗的王道成回到了都察院,第一件事情,研磨,上书诉苦,弹劾,这活干不了了……
这边脸红脖子粗的王道成,吸引了都察院的诸多御史前来,他们询问了王道成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王道成,便将自己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讲述给了同僚听……
这些御史们的意见也不统一。
有人替吏部尚书张翰说话,好样的,就该跟这朝堂上的不良风气作斗争。
有人却担忧社稷前景,他们也纷纷反驳这帮人,为夺情站台。
但这个时候,大家都是就事论事,并没有什么火气。
但在这帮御史之中,有一个人是张居正的铁杆粉丝,叫谢思启的。
他对于张居正那可崇拜的紧,即便,他从未与张居正说过一句话。
年轻人,爱冲动。
听到一个年长的御史,说道:“张居正啊,就该回家守孝,不然,不就成了无父无君的小人了吗,这种品德,还怎么当我大明朝的再宰辅呢……”
这个年长的御史话刚刚说完,谢思启一下子也爆发了。
“你放屁,张阁老父亲去世,正是难过之时,他也给陛下上了奏疏,要回乡,要守孝,是陛下不准,是内阁不准,是社稷不准,干阁老何事……”
谢思启的声音很大,眼睛通红,甚至已经蕴满了泪水,可能这个年轻的御史,在心中,也替张居正难过,甚至为张居正感到委屈。
而谢思启的这一声,把刚刚说话的年长御史吓了一跳,不过在他看来,有理不在声高。
他对恶狠狠看着自己的谢思启,一点都不惧怕,反讥道:“怎么,你还替张居正辩驳呢,你就是再鸣不平,人家也不会重用你,你瞧瞧,他重用的不都是门生故吏,你当狗送上门,人家还不收呢。”
“你再说一句……”
“你当狗人家都不要……哎呀……”
再听到这年长御史的话后,年轻,且正义的铁拳,猝不及防的降临在了他的鼻子上……
………………
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