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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一年前,朱厚熜见到了自己的皇孙,那种感觉又出现了。

朱厚熜是一个很聪明的人。

他早就把裕王看明白了。

裕王本身并没有继承他的聪明,甚至在他看来有些愚笨,对其提不上由心的喜爱,只不过是现在的朱厚熜已经没有选择了。

他虽然一直想要长生不老,想要修道永乐,但他怎会不知,有些事情就是镜中花,水中月,他追不到长生,他还是要为大明帝国找一个后继之君。

也就是一个在他眼中不成气的儿子,给朱厚熜留了最后一点颜面,让他没有落得一个跟自己哥哥武宗皇帝无嗣的下场,也保住了大明皇室的尊严。

而对待自己小皇孙就不一样了。

君子抱孙不抱子。

更何况,第一面,朱厚熜就觉得自己的孙子颇有灵气 ,一下子就让他想到了自己的儿子朱载壑。

朱厚熜很聪明,但同样也有着很多聪明人的通病,他充满了矛盾。

两龙不相见。

这像是他的自私,怕经常见到儿子,孙子,害了自己,但又像是他对子孙的怜爱,怕经常见到他们,害了子孙。

多年前的慌乱,再一次的出现在了朱厚熜的心头之上。

他有些惶恐不安。

难道自己到最后也会落下一个无嗣的结局,难道这是上天对他们朱家的警示,难道自己做的不够好……

他再也没有心思打坐,只能来回在自己的道观中走动,脚步声有些急,已然没有,练得身形似鹤形,千株松下两函经的洒脱……

而门外伺候的太监也都听到了陛下杂乱的脚步声,这些入宫没有二十年的新人,可从来没有见到过,他们主子这么慌乱的样子……即便是严嵩倒台的时候,皇帝陛下还是保持着他为君者的风度……

此时的裕王府,与黄锦所说的一样,灯火通明,不时的就有太医坐着马车赶到,被小太监引领进去。

在裕王府的正门街道上,已经有了十几辆马车。

在小世子的房间中,更是人头攒动。

裕王朱载坖坐在一旁,呆若木鸡,而王妃陈氏,就站在朱载坖的身旁。

李彩凤一直守在床边,半步都不敢离开。而此时躺在床上的小世子面色苍白得如同宣纸一般,毫无半分血色,毫无生气。

浓密的睫毛如蝴蝶羽翼般轻轻颤动着,却无力睁开那紧闭的双眼。

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仿佛是他在与病魔进行着一场艰难而又漫长的搏斗,孱弱而又令人心疼不已。

他的呼吸微弱而急促,就像是残破的风箱,发出令人揪心的声音,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

李彩凤一直抓着小世子的手,看着昏迷中眉头紧紧皱起的儿子,心如刀绞,也让她的身躯不住的颤抖。

太医们来了一个,走了一个。

熬了很多药,用尽了很多办法,却怎么也喂不下去。

此时门外的太医们都还未离开。

他们一直都在讨论着世子的病情,你说说这,我说说那,说的很多,但却没有任何办法。

世子牙关紧闭,在之前刚发现的时候,还能喂下一些较为温和的汤药,但状况不见好转,想要下重药的时候,却怎么也喂不进去了,而且脉搏紊乱。

按照他们行医的经验来看,即便能喂下汤药,也很难挺过来,若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们,他们倒是没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可面对的是皇家的孩子,他们也不敢担负这个责任,即便心里面有方法,也不敢冒险一试。

正当裕王朱载坖准备认命的时候,黄锦带着一个郎中过来了。

这个郎中正是李时珍。

李时珍一直在民间行医,颇有名气,在嘉靖三十年,李时珍治好了富顺王朱厚焜儿子的病而医名大显。

而后被楚王聘为王府的“奉祠正”,兼管良医所事务,嘉靖三十五年李时珍被推荐到太医院,授“太医院判”职务。

不过,李时珍不愿在太医院待着,便辞职,去了民间行医,经过数年,名医,神医之名响彻大江南北。

所以,此时的李时珍不管是民间,还是在朝廷,都是公认的医术高超。

朱载坖是认识李时珍的,当看到黄锦带着的李时珍,瞬间燃起了最后的希望。

“王爷, 把给世子看诊的太医,全部集中一起,若是有人离开了王府,速速找回来。”

一见面,李时珍便开口对朱载坖说道。

朱载坖赶忙点头,喊来人,将今天来到裕王府的太医全部找到,让他们在门口候着。

随后,李时珍便径直的来到了床边。

李彩凤看到之后,也赶忙起身。

把完脉后,李时珍眉头紧锁,审视了一番世子的身躯,随后,他迅速站起,走到了门口。

裕王朱载坖也在门口。

“先生,太医们没有离去的,都在这里。”

李时珍没有应王爷的话,而是自顾的对着太医说道:“你们可曾为世子施针,开药。”

十几个太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较为年轻的说道:“并未施针,但药都开了,不过,世子牙关紧闭,所熬的药,喂不下去。”

这个时候,李时珍才看了一眼裕王。

“王爷,能不能把今日的药方都给我看一看。”

朱载坖赶忙摆了摆手,而一旁的总管太监,立马将所有的药方奉上。

接过药方的李时珍,一张张仔细的查看。

“对了,刘太医是最先来的,他的药方熬的药,世子是喝了,刘太医,喝药的时候,大概是什么时辰。”

说完的这个年轻太医,此时再次开口。

而听到他的话后,一个老者立马情绪激动起来:“老夫开的药,全是较为柔和,郑太医,你什么意思,在这个时候,提起老夫的药方来。”

李时珍从诸多的药方中抽出一张来。

“刘太医,这张是你的药方。”

那个老者走上前来,看到之后,点了点头:“就是这张。”

得到确定之后,李时珍便将这张药方递给了裕王:“王爷,用这副药方在熬三剂汤药,先端来一剂,一个时辰后,在端第二剂,三个时辰后,那个时候,应该是卯时,在将第三剂汤药端来,每一剂都要是热的。”

看着李时珍的安排,那个颇为年轻的太医颇为不解:“世子昏迷不醒,牙关紧闭,汤药怎么也喂不进去啊,即便用银针刺激穴位,不应该用重药救命吗,怎么还用温和的药。”

“你知银针施救,为何不用。”

“我并不精通……”当然,这个年轻的太医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完,那就是精通的,不敢施针……

而李时珍也并没有追问,而是对着这年轻的太医说道:“待会你随我一同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