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一直所住的将军府,实际上是镇守宁古塔的哈达将军的一处府邸。
这也是哈达将军装饰最豪华、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处府邸,光是房间都不知道有多少。
单单只说哈达将军的,就有单独的两个院子,一个用来做书房,专门拿来宴请宾客的;穿过书房,后面的院子就是哈达将军的寝殿。
此外还有几间厢房,下人们住的耳房,前院往后走到后院,不仅能看到一个大大的花园——冬天有红梅、腊梅等带着香气的花,春天更是百花齐放,堪比紫禁城里的御花园了。
花园旁边是一个湖泊,湖泊上有一处亭子,也就是清欢一开始学习规矩的地方。
再往后走,便是供人玩乐的地方——这里不仅仅有戏台,还有射箭练习的靶场……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将军府不仅大,而且里面是应有尽有。
但从外面看,是看不出来将军府的豪华与宽大的。
若是只从外面看,将军府和寻常人家的府邸别无二致,甚至还要简朴一些。
将军府的大门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厚实且沉重的木门,木门上方是一块牌匾。此外便再无其他。
故而,每每有人经过时,都只当做是将军体恤爱民,两袖清风,只想着为百姓们的和平安乐而征战沙场。
果郡王与清欢道别后,心中虽有些别样的情愫,但很快便将心里的这种情愫压制下去了。
果郡王继续向前,穿过长长的走廊,又绕过花园,路过厢房,这才来到花园后面搭着戏台子的地方。
戏台子是搭在屋内的,这样不管是炎炎夏日,还是寒意刺骨的冬日。只要想看戏,叫一个戏班子过来,立马就能坐在戏台下最好的位置,一边品茶,一边看戏了。
今日原本是哈达将军与果郡王都得空,哈达请了戏班子进府,本就是想着与果郡王一起看看戏乐呵乐呵的。
毕竟除了看戏以外,就没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干了。
同时哈达将军还想留着果郡王一起用下晚膳,到时候好在觥筹交错之间从果郡王的嘴里套一下话。
可哈达将军坐在戏台前最好的观赏位置等了许久,身上都有些冷了,都还未见到果郡王来。只好派人前去看看果郡王走到哪里。
吩咐身后的小厮去找果郡王后,哈达将军搓了搓冻得有些冷的双手,一声怒喝:“再添些火来!这屋子里冻得人骨头都发冷,就不能有点眼力见?”
“”将军恕罪!奴婢这就去!”一个小丫头连忙跑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便抱着炭走了回来,一股脑的往火炉里添了一堆炭。火炉的灰一下子就窜了上去,整得小丫鬟的脸灰扑扑的。
但小丫鬟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说些什么,只是老老实实地用衣袖擦了擦脸,继续往炉子里添炭火。
小厮腿脚飞快,没过一会儿,另一边出去打听的小厮便小跑着回到了哈达将军面前,俯身贴在将军耳旁轻声说道:
“将军,小的去看了。
方才王爷在走廊上碰到了新进府的清欢小姐,闲聊了一会儿,想必马上就会过来了。”
原本等得有些烦的将军听到这个消息时,立马就提起了兴趣,坐直了身子,双眼放光:“果郡王的反应如何?”
小厮想了想,立马就将自己看见的全都托盘而出:“回将军的话,起初果郡王过去的时候似乎是没看见清欢小姐,差点撞上去。
但好在清欢小姐及时开口,果郡王这才注意到。
果郡王当时的神色有些紧张,与清欢小姐说话时,眼神直勾勾地看着。
果郡王与清欢姑娘道别后,似乎还有些高兴,但又好像有些纠结。
此外便没有其他特别的。”
“本将军知道了,先下去吧。”哈达将军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让人退了下去。
带人走后,哈达将军这才饶有兴趣地拿起自己腰间别着的一把匕首,用布小心翼翼地擦拭起来。
匕首看上去精致华丽,外面的刀鞘上镶嵌满了宝石。与其说这是一把匕首,倒不如说是一件精美的装饰品。
心里却有些幸灾乐祸:【果郡王说要将这个叫清欢的女子带回京城,做他的一把“利刃”,殊不知,这是一把“双刃剑”啊!
这下又有好戏看了……
果郡王的本事大,但野心嘛——少了点,这花心倒是多了。
一下子娶了一个福晋和侧福晋,如今这个清欢看样子,是入了果郡王的眼了。
这清欢倒是个命好的,只是不知道日后是进王府,还是进皇宫了……】
哈达将军如是想着,嘴角也微微扬起,手里还在小心地擦拭着匕首。
没过多久,姗姗来迟的果郡王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边朝着哈达将军走去,一边大声说道:“本王来迟了,将军不要怪罪!”
哈达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匕首,连忙站起身来,看向果郡王,先是与果郡王相互行了礼,才开口与其客套:“王爷说得哪里的花话,我也才刚到不久。
今日本就是我请王爷过来看戏放松一下,这几日王爷操劳过度,也是时候该歇息歇息了。
王爷快请坐!”
果郡王走到哈达将军旁边的位置上,冲哈达笑了笑,随即便直接坐了下来:“将军也坐!”
见哈达坐了下来,果郡王看着空荡荡的戏台,有些好奇:“不知今日将军请本王看得什么戏啊?”
哈达长得有些粗犷,声音也有些雄厚,但笑起来的时候后多了几分憨厚。
哈达虽长了一副憨厚老实的脸,但实际上心思缜密不输果郡王。
只见哈达笑着看向果郡王,言语里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回王爷的话,我知道王爷是从京城来的,想必平常的京剧这些已经看腻了, 故而叫人特地准备的是皮影戏。
今日演的这几出分别叫做《花亭相会》、《青云剑》、《绿竹坠楼》这三处,还有些其他的都在这本册子上了。”
哈达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本册子递到了果郡王跟前:
“王爷若是想看其他的,只要这册子上有的,尽可以叫他们演。
今日只求能使王爷高兴!”
果郡王笑着接过哈达递来的册子,笑着回道:“客随主便,将军推荐的,想必都是好看的。
既然将军已经点了,那便叫他们演吧!”
“好!”哈达将军说完,一旁的小厮便朝着台前的人示意了。
一瞬间,屋内的烛火便熄灭了,只留下了台上白色幕布后的烛火。
乐声响起,艺人们在白色幕布后操纵着那栩栩如生的人物剪影……
台上的艺人们都小心翼翼地认认真真地在表演着,最里旁边的乐师们也用力地敲着锣打着鼓……台上的每一个人都在尽心尽力地演好这一出戏。
台下处于灰暗中的果郡王与哈达将军却是各怀心思。
相同的是哈达将军在心里盘算着果郡王要离开的日子,果郡王也在心里盘算着自己回京的日子。
但不同的是,哈达将军想的是果郡王离开后会不会将在这里看到的一五一十的禀告给皇上,尽管果郡王看上去有些像一个风流王爷,但是有时果郡王却又聪明得像是一个想坐上皇位的野心勃勃的人。
毕竟能在当年九子夺嫡之事活下来的人,不可能是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哈达将军的余光瞥见果郡王,此时的果郡王似乎也没什么听戏的兴趣。只见果郡王眼睛虽然紧紧地看着台上,但眼神却出卖了他。
那空洞无神的眼神告诉哈达将军,果郡王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里。
清欢的一举一动早已勾走了果郡王的心思,但果郡王却浑然不知。就像当初和甄玉娇在一起时,浑然不知当时喜欢的是甄嬛。事后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不过对于果郡王来说,什么都不晚,毕竟甄玉娇可以娶进府,但甄嬛就只能在凌云峰上住着。只是苦了甄玉娇,一片真心错付了。
果郡王早就将孟静娴还有甄玉娇抛之脑后,如今的脑海里全然是方才清欢抬眸看向自己的画面:【这清欢的确有几分姿色,看上去有些天真稚嫩,像是当年刚进皇兄王府时的纯元一般。
说话温柔,行为举止也十分优雅。若是能像纯元那样饱读诗书的话就再好不过了。
到时候叫云霞多提点一二,能随意说上两句诗也足够了。
等日后将清欢带回京城,送进皇宫,皇兄定然喜欢。
只是这清欢年纪比嬛儿还小上几岁,若是皇兄当真看上了,日后的岁月岂不是要在宫里蹉跎了……
这对她来说会不会太过残忍。
本王只顾着本王于嬛儿的幸福,却全然忘记了若是本王这样做了,那么本王与嬛儿的欢乐便是凌驾在清欢姑娘的痛苦之上……
看样子本王应当询问一下清欢姑娘的想法。
可又该如何开口呢?】
殊不知果郡王一时的心软,却改变了日后的许多事情。
果郡王将心思收起之时,第一处戏已经临近尾声。
“人把良心都死了,你对那个把誓盟。”
……
“假若我还对阿姐有假,死在了荒郊被雷抓。”
……
哈达见果郡王的心思已经收了回来,自己的目光也重新回到了台上,同时又招手让身边的小厮附身贴耳:“叮嘱一下明玉,让她好好照顾本将军的养女!
等清欢离开将军府的时候也好叫清欢带上她,毕竟将军府养不起那么多闲人。”
小厮点了点头,随后便悄然离去。
果郡王沉浸在戏里无法自拔,仿佛自己就是艺人们手里的人物剪影一般。
不由得感慨道:“这人人都爱看戏,可谁又不是这戏中人呢!”
一旁的哈达将军虽然是一个武将,但平时空了也会读一读诗书。哈达读书本来是想要附庸风雅,却不想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
哈达转头看向果郡王,眼里带着几分诚恳:“王爷说得是,不过王爷身居高位,又怎会是这戏中人。
王爷定是写下这戏本的人。
不像我,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
若我不是个将军,倒想象王爷一样自由洒脱,沉醉于山水之间,忘情于诗书之中。
可我是个武将,若是哪天战事一起,说不定连性命就不保了……”
哈达说着,先是向果郡王投去了一个艳羡的目光,随后又坐在扶手椅上垂头丧气。
果郡王见状并没有觉得哈达是在无病呻吟,倒是有些可怜哈达将军了。于是果郡王连忙出声安慰:“
如今国泰民安,边疆也算稳定。
将军何必担心这还未发生之事!
再者,将军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就算是有敌军来犯,以将军的实力与本事,定能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将军不要太过担忧,如今我们坐在这里就好好听戏,享受这一时半刻松快的时光。”
“王爷见笑了,我只是有感而发。
既然王爷都这样说了,那我们便好好看戏!”哈达也是见好就收的人,绝不会多去消耗果郡王的情感。
毕竟人心是复杂的,身居高位的人面对身份比自己低微的人时,总是高高在上,偶尔会散发出自己的同情心,但这同情心是有限的。若是超出了他们的耐心,他们不仅不会继续散发同情心,反而会变得厌恶与不信任。
二人都是点到为止,随即便静静地坐在台下听着戏。
另一边跑出去的小厮已经来到了学堂附近。
清欢在学堂最里面学着礼仪,明玉则站在门后守着。
一个小丫鬟在明玉身旁说了几句后,明玉便悄悄来到了门外右边的一个角落。
小厮见到明玉,直接开口道:“将军吩咐了,要你好好照顾这位清欢姑娘,再过些日子这位姑娘可要进京了。
你若想活下去,便让这位姑娘带着你一同上路,若是这位姑娘带你走,那么你也无法再在这将军府立足!
你可明白?”
明玉颤巍巍的张嘴:“奴婢明白……”
小厮说完,随后便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