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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壮在农场的食堂不走,夜里寒冷,王宏杰也不好意思让他睡在野地里,可也不想让他睡在宿舍里。万一他赖在宿舍里不走,以后就是农场的大麻烦。

王嫂出了个主意,给田大壮抱了两床棉被,随他去。

田大壮这几天老了不少,眼角的鱼尾纹深得能夹死蚊子,额头上的纹路更多了。

他怕花钱,也没要骨灰盒,而是用两个小包袱,包裹住张敏和田花花的骨灰。

他身上还有钱呢,不舍得花,等着莫悍山给他钱。

他认定,莫悍山一定会回来的。

等莫悍山回来,他就开口提要求,做这个富得流油的农场的副厂长。

过几个月,再娶个老婆,年轻些的,听话些的。

他还年轻,还能生。

田花花被张敏给养废了。田彪也不争气。

不如再生一个,给他挣大钱,养老。

他想不到莫悍山已经给田彪打了电话,告诉他,张敏和田花花都死了。

田彪都吓傻了。

他在公社接的电话。

田彪还是第一次接电话,用电话机。

没想到,人生第一次接听电话,就听了这样一个噩耗。

“悍山兄弟,这、这可是真的?”

莫悍山嗓音冷硬:“千真万确。我告诉你,你父亲田大壮毫无人性。你妹妹被狼咬,得了狂犬病,咬伤了你妈。”

“当时你爸也在场,可他逃了,还把你妈和你妹关在一起。要不然,你妈绝不会被你妹妹咬伤。”

“根据当时在场的病人家属说,你妈在病房里拼命捶门,可你爸爸就是不开门。”

“你妈妈的惨叫声,整个病区的病人都听到了。”

“田彪,你妈,心疼你妹妹,陪着她一起走了。”

“你爸竟然连骨灰盒都不舍得买,只用俩个小包袱包裹了骨灰。”

“田彪,你妈苦啊。跟着田大壮苦了一辈子,生儿育女。到头来,连个骨灰盒都没有。”

田彪死死捏住话筒,浑身都在抖。

怎么回事?

怎么这一去,老妈就交代在桦林县了?

那边莫悍山接着说:“事情已经发生好几天了,现在你父亲田大壮赖在我们农场不走,要钱。”

“我没想到。自己的妻子、女儿突然丧命,他做父亲做丈夫的,竟然不能让她们叶落归根入土为安。这种人,简直让人不齿。”

吧嗒。

那边挂了。

他丢掉话筒,疯了一样往家赶。

他得去桦林县,他得去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

莫悍山和欧允棠也在收拾行李,他们要回农场了。

省城虽好,不是自己家。

他们也要回去,面对田大壮。

“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

欧允棠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街景,语气黯然:“总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莫悍山:“如果总在意料之中,这个世界就没有战争,没有阴险,只有和平。人各有命。不过,这也都是他们自找的。贪心不足,欲望太重。”

“这五六年,田大壮从我这里刮了多少钱,我从不计较。”

“他还不知足,欲壑难填。这次竟然拿张敏和田花花的骨灰来要挟我。”

“我这一次叫他有家难回,必须在外头流浪到死。”

车子一路狂奔,中间休息半个小时,终于在天黑前赶到农场。

田大壮还坐在路边啃干饼子呢。

忽然一辆黑色小轿车龙卷风一样开过去,卷起来漫天黄土,开到那一排拖拉机小货车旁边,停下。

田大壮意识到,莫悍山回来了。

他站起来就朝着小轿车跑过去。

他蹲久了,两腿发麻。

这一迈开腿就摔了个狗啃泥。

会议室里面的人都等着呢。

看到小轿车到了,二蛋第一个冲出来:“厂长,厂长。”

三丫急得要命,倒腾着小短腿:“姨姨,姨姨,我先看见姨姨的,让我先过去。”

王宏杰、张克礼、吴圣亮跟在三丫身后,王嫂、张香梅和李琴也从会议室里出来,乌泱泱一大群人围上去。

“厂长回来了。”

“妹子回来了。”

莫悍山抱起来三丫:“嗯。先把车里的东西搬下来。里头有我们给三丫买的好吃的。”

三丫眼睛锃亮:“嗯,嗯,三丫晚饭都没吃,就留着小肚子吃点心呢。”

那小奶音,可好听了。

莫悍山放下三丫:“允棠,你先回去休息,这边我来处理。”

王宏杰也说:“嫂子,苗苗和孙梦桃妹子、李玉贞妹子都在你家,她们烧好了热水,就等你回去休息。”

欧允棠明白,莫悍山不想她看到田大壮那个龌龊的人。

“行,你们几个把东西送到我家去,等会儿我来分一分。”

她这才扭身走了。

田大壮从地上爬起来,恰好看到王宏杰、吴圣亮和张克礼一包包往下搬东西。

那些袋子,都鼓鼓囊囊的。

肯定都是好东西。

“悍山,悍山啊-----”

他哭起来。

“悍山啊----”

莫悍山冷冷地站在远处,一双冰寒的眼睛看着田大壮。

如同一股寒风,带着朔风,射向田大壮。

田大壮被他这股凌厉的眼风扫了一下,竟然不再敢向前走。

“悍山,花花死了。花花过来找你,投奔你,没想到她……”

“田大壮!”

向雷暴一样的一声怒喝,打断了田大壮。

莫悍山眉目森冷,一步步走来。

他走得缓慢,可每一步,都雷霆霹雳,带着杀气。

一步

两步

三步

田大壮不由往后退:“悍山,有话好好说,不生气。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尽早让你师母她们俩入土为安。”

莫悍山蓦然冷笑:“田大壮,是你害死了花花,害死了张敏。你别想把这罪名按在我头上。”

“田大壮,你这贪婪的毒蛇。这五六年来,我明里暗里给了你多少钱?给你家花了多少钱?你还不知足,还怂恿花花过来找我。”

“要不是有你的纵容、默许,田花花能变成这样?从内地跑到桦林县,要害我妻子,打晕我的妻子,拖着她去喂狼,结果她自己反而被狼咬。这是她罪有应得。”

“她得了狂犬病,撕咬你夫妻二人,你却夺门而逃,把你的妻子关在病房内,任凭田花花撕咬。”

“你说,你是怎么做人丈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