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人!”
“这便是你那小子?”
目光看向小六子,燕来的目光微眯,眼见着已然是不动声色挡到小六子跟前的柳程,面上也是多了几分耐人寻味,“人都说如师如父,柳厨这做师傅的,眼见着,倒是比你这亲爹要有能耐!”
“师傅对我等,是真心换真心。”
小六子依然是行至柳程跟前,目光灼灼丝毫是不畏惧,“燕厨有心,我等小子自然也不会让人失望,来日,还望诸位前辈,多有提点!”
“············”
“北地来得小子们,个个都是人物。也是,说到底,那等没气性贪生怕死的主顾,早已是在那金人跟前卑躬屈膝,如何还能在南边地界说话?”
不远处,早已是将后厨处的动静看在眼中的人字字诛心,眼见着身侧的人满面皆是阴郁,暗自嗤笑出声,说出的话却也是恭顺的紧,“此番得秦大人相助,江宁城中这赛事才能做成,我等对大人,感激不尽,来日还望大人能光临坐那评委席,这等荣光,自然是该您所有。”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若无官家首肯,秦某人再如何,也不敢任意行事。燕大掌柜若是想谢恩,却是寻错了人!”
“·······”
“圣人言,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你今日得罪了这秦桧,来日若是死无全尸,我可不帮你收尸!”
“阿兄若果真如此,日后便是宫中想活得舒坦,也是绝无可能。”
“你敢威胁老子?”
“乱世求生,若无银钱开路,阿兄以为,便是说的再好听,又有什么用处?”
眼前的燕瑛已然是一副要吃人的态势,燕秦却也不恼,往人跟前凑了凑低声言语一番,看着燕瑛终于是变了的脸色也是笑容越发大,“娘娘在宫中,还等着阿兄回话,后厨那头阿弟已然是备好了一应娘娘爱吃的食材,待阿兄拿到宫中交与那柳娘子,娘娘自会明白,阿兄的苦心!”
“江宁城中的厨艺赛事,娘娘在宫中听闻,有意让阿妹也一道参与。”
雁归楼,某屋内
看着柳秋平静无波的面色,柳程嘴唇微动,正待开口却也是被柳秋打断,“我大宋女子,虽说按规矩抛头露面不成体统,可这从前不过是规训大家女子的荒谬之言,阿兄以为,阿妹这等寻常人家的女子,若是连养活自个的能耐都没得,如何能在这世道活下去?再者,阿兄莫要忘了,从前孙娘子的徒弟虽然是你,可到底阿妹也是得了她真心教授,师傅这一声名头,阿妹对孙娘子,却也是值得!”
“师傅地下有知,看到你如今这般出息,也是欣慰。”
柳程声音低低,柳秋眼眶一热,同父同母所出的同胞兄妹,柳秋自然是明了兄长此刻心内不好受。
这一路走来,从东京城到应天府,如今是到了江宁,如今能活着朝夕相对的从前任店处老老小小,统共也就剩了这么几个。
活着的人要好好活,死了的人,却也不该被忘记。“那位秦大人是个人物,游走于我大宋和北地之间的本事,也是谁都比不了,今次江宁城中这赛事,一应所有,也是他秦家拿出来。官家应允这事儿,想来也是想瞧瞧这秦家到底底细如何。我等开出的单子越珍贵,这秦家若是都能供应的上,想来官家那处,知晓的内幕也就越多。”看着依旧是无动于衷的柳程,柳秋面上越发苦涩,默默起身正待往外去,身后的柳程终于是出声,“秋儿,你当真不愿意,去往北地,和四毛夫妻团聚?”
“阿兄不也是得了那北边密件,只要是愿意,这一路上,都是会有人接应。”
缓缓转身,四目相对,柳秋看着面色终于是全变了的兄长,说出的话也是字字诛心,“这世间从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阿兄,莫要再试探你的亲妹妹!”
“柳厨忠心,朕,从未怀疑。”
江宁,行宫,
君王居处,
烛光摇曳中,一身常服的赵构开口便是亲切,“一路从东京颠沛流离,如今到了这江宁地界,朕能见着的故人和信任的旧人,柳厨也是其中一个,今次这厨艺大赛,也是时候让江宁地界一众人等,见识见识我大宋昔日汴京风貌。”
“小人,遵命!”
躬身行了大礼,柳程只微微抬首,便是与站定于赵构身侧一身内侍装扮却难掩风姿的人目光不谋而合。可也只是一瞬,柳程也是默默低下头退下。
不多时,已然是被轻轻掩盖上的殿堂内里,已然是有清晰的笑声袭来。
虽是听不分明,可娇柔的腔调,任谁都听得出,是吴侬软语。
江南烟雨,南国佳人,比之北地风霜,如何不是,轻易就能迷了人心?
“娘娘在宫中等着柳厨,还望柳厨,莫要耽搁。”
“小人,遵命!”
柳程默默低下头,一路不紧不慢紧随其人便是七拐八绕入了这后首楼阁处。
虽已然是深夜,可明显是灯火通明比起方才大宋之主所在更为亮堂的地界,任谁瞧着,都少不得说一句“坦荡”。
一身寻常宫装常服比起从前一身道袍更多雍容华贵姿态的孟氏早已是没了过往“心如止水”的模样,一派“雷厉风行”的上位者态势,任谁瞧着,都得感叹一句“娘娘英明!”
想来从前,太上皇执意不允这太后娘娘复位,也是心知肚明,自个如何,都不会得了这位青眼。
当年宣仁大娘娘亲自选定的大宋皇后,便是连先皇那等人物后首都是被她不放在眼里,官家这等人人都知晓的风流人物,又如何会是能和她相提并论的主?
这数年来官家所作所为,任谁都看得出,比起先皇更是不如,若果真有这位娘娘指点,想来大宋也不会有这等国灭的耻辱。只是这世间男子,又有几个,能让如明珠般闪耀的女子,映照得自个如何看都是不堪?
“柳厨今日做的糕饼,甚是合本宫口味,只是所费繁多,日后,还是莫要铺张了。”
“娘娘心知肚明,今日这所有,都是从北地而来,那金人掠我城池,辱我百姓,这点子吃食,娘娘便是吃着,又算得了什么。”
“柳厨从前惯是不爱说话,今次,倒也是变了许多。”
孟氏面上笑容虽未改,可说出的话却也是意有所指,“这数日,本宫也是听闻了不少闲话,大宋和金国,早是势不两立,官家便是再如何宽宏大量,也是容不下吃里爬外的主,柳厨是聪明人,该是知晓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