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210年,秦始皇第五次巡游,至沙丘平台行宫。
月夜低垂,烛光下,年近五旬的嬴政虽鬓角斑白,脸上染了霜华,但周身属于天生王者的气焰没变,端坐在桌案前,依旧威严霸气。
他轻咳几声,放下手中竹简,望向夜色下的圆月,目光幽深,重重叹了声。
“陛下,夜深了,歇息吧!”
赵高站在一旁,面庞上鲜红的斑块异常显眼。
嬴政回眸,道:“赵高,你说,朕此生还能否再见到王妃与扶苏吗?”
赵高眸光微晃了一瞬,道:“陛下若想念王妃与大公子了,可下旨让他们回来。”
嬴政重重咳了几声,半晌后才缓过来,摇头叹息:“除非她自愿,不然朕做不到,王妃属翱翔九天的鹰,做不了囚困在咸阳宫的金丝雀。”
“至于扶苏,他需要成长,不然,担不下大秦的重担。”
他顿了顿,神色萎靡:“阿梨也在怨朕,怨朕做不到第一时间给女儿报仇,所以,自己亲手报了仇,便再也不愿回咸阳。”
“她走了,扶苏走了,连国师也辞去职位,回了南越,呵呵,朕早就是孤家寡人了……罢了,朕跟你说这些作甚,你先下去,今夜朕就在此地歇息。”
嬴政挥挥手,继续看起文书。
赵高抿了抿唇,颔首离去。
将门轻轻关上,赵高转身,便瞧见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年轻宫侍,他下意识松了口气,道:“陛下今夜就在宫中歇息,你进去为陛下铺好床铺。”
“记住,铺好床就出来,不要打扰陛下。”
“诺!”
赵高颔首,不再言语,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宫侍看了眼赵高离开的背影,唇角泛起一抹冷冽的笑。
她推门而进,便能听到里头传来嬴政的咳嗽声,心尖微微一疼,随即将情绪按下。
“陛下,奴婢为您铺床。”
嬴政并未抬眸:“去吧!”
来到内殿,看着摆在屏风处狭窄的小床,轻叹一声,将床铺整理妥当。
随即,举着油灯来到嬴政面前,柔声道:“陛下,夜深了,歇息吧!”
嬴政专注于书卷上的文字,不时轻咳几声:“你先下去,朕想再看一会儿,就歇息。”
宫侍并未离开,依旧举着油灯站在原地。
半晌后,一阵夜风自窗外倾泻而来,嬴政握拳堵住嘴,重重咳了几声。
他无奈放下竹简,叹道:“人老了,不中用,稍微受不得一点风寒……咳咳……”
眼看咳嗽越来越严重,宫侍见状,忙将油灯放下,倒水递药,一气呵成。
嬴政看着面前雪白的药丸,忍不住抬眸看向来人,油灯下,清丽依旧,篆刻在记忆深处的容颜出现在面前时,他一时怔愣在原地。
“陛下,吃药,吃完药就不会再咳嗽了。”
嬴政呆愣愣的任由她将药丸塞进嘴里,再接受喂水。
当宫侍将水杯放下那一刻,他紧紧将她搂入怀中:“你终于肯舍得过来见我了。”
桑梨笑着回搂住他:“傻瓜,我一直都在,只是没出现在你面前而已。”
嬴政声音戚然:“那为何多年都不来见我?扶苏不在,你也怨我,整座咸阳宫,冷冷清清。”
桑梨窝在他怀里,道:“这些年,我在为我们的未来谋划,所以,不能让太多人知晓。”
“我不管什么后世,总之,你别再离开我。”
“好,我们一家人,以后永远不会分开。”
“那你还爱我吗?如今我已至风烛残年,而你依旧风华正茂……”
桑梨抬眸看他,主动凑上去,深深吻过:“无论多少年,我依然爱你,爱入骨髓,永远不变。”
嬴政笑了,他用力抱着她,似要将她融进骨髓里:“谢谢你,阿梨,谢谢你没抛下我。”
虽为帝王,九五之尊,但桑梨知晓,嬴政骨子里,还是奢望着有人能真的爱他,关心他。
“傻瓜,你没抛弃我,我自然也不会抛下你。但往后几日,你必须听我的话,养好身体,不然,我多年来的努力,一切都白费了。”
嬴政毫无顾忌的答应自家王妃的要求,这些年,为国为民,尽职尽责,虽还有一些怨言存在,但天下已然安定,百姓无忧,边关安宁,无战事发生,他便安心了。
如今,他只想好好和夫人相聚,就算只有几天,忘却所有,有夫人陪伴在侧就好。
也正如他所期盼的,这些天,桑梨一直陪在自己身边,陪他说话聊天,给他做饭熬汤滋补身体,将他的气色,养得比之前好了不少。
赵高,胡亥看在眼底,心中很不是滋味。
每天都在秘密谋划着一些什么。
这些桑梨看在眼底,但她管不了那些历史人物注定的运行轨迹,她只需要完成自己的事情就好。
一日,刚入夜,空气沉闷,漆黑的天空,偶尔裹挟着几道闪电。
侍女端来晚饭,可供嬴政与桑梨两人食用。
嬴政笑盈盈地想为桑梨倒一碗甜汤,可却被她阻止:“陛下,等等。”
嬴政疑惑:“怎么了?可是这甜汤不合你胃口。”
桑梨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将银针放在汤碗里,不一会儿,拿出来的果然是黑色。
嬴政一时愣在原地:“怎会如此?”
桑梨并未解释,而是陈恳道:“陛下,是时候了!”
她知道这毒是谁下的,那人等不及了,等不及想要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利。
嬴政沉默良久,最终坦然一笑:“对啊!这是朕既定的命运,朕虽贵为天子,却也无法逆天改命。”
“阿梨,我们往后还能在一起吗?”
嬴政紧握住桑梨手腕。
桑梨眸光缱绻,郑重点头:“我们一家人往后永远都不会分开,永远……”
公元前210年,秦始皇嬴政病逝于沙丘平台行宫,享年五十岁。
同年,幼子胡亥继位,称秦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