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梨怀揣着忐忑不安的情绪,被赵高提前领到章台宫,教她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
一切准备就绪,她已经完全掌握章台宫谋生工作时,不成想,遇见的第一件事,竟是暴君“教育”自己的儿子。
章台宫内,肃穆一片,气氛的沉重,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扶苏站在下首,毕恭毕敬,一副乖小孩儿的模样。
桑梨看着心软得一塌糊涂。
而站在上首的嬴政,头戴天子十二冕旒,腰配长剑,威武霸气。
桑梨瞥了眼,转眸,不想看。
“近日咸阳有谣言盛起,说我德不配位,随意更改祖制,有违天道,扶苏,你可有听闻。”
扶苏心神一颤,拱手行礼:“确有耳闻,不过,扶苏都已让蒙恬将军将传谣之人抓获,关进咸阳狱严刑拷打一番,驱逐出城,禁止他们再入咸阳。”
嬴政双眸微阖,对于扶苏的处理方式,显然不太满意:“此等处置方式,就表面来看,似乎合乎情理,但,不从根源入手,让其再起燎原之势,作为君王,未免太过仁慈了些。”
“父皇!”扶苏噗通一声跪地:“他们只是一些酸儒书生,喜好嘴上讨利,并无坏心,还请父皇饶过他们。”
嬴政声音低沉,周遭温度再降一度:“你在为他们求情。”
扶苏浑身颤抖:“并……并非如此,只是他们……”
“够了,对于儒家,我已准备交由丞相处置,你无需再管。”
“父皇……”
嬴政扬手,重重叹了声,扶苏怎会不知此时父皇对他的失望,无数话语到了嘴边,只得咽下去,垂首不言。
而站在一旁的桑梨看着扶苏被教育的一声不吭,心疼的摇头:【儒家自诩百家之首,看不起暴君所持的法家,扶苏公子又怎会不知,儒家做错事,竟为儒家向自己的暴君求情,岂不正好触了暴君霉头嘛!】
嬴政侧眸看向那个外貌平平的女人,眼神晦暗不明。
【细说起来,暴君和扶苏公子性子虽不同,但那倔脾气十足的相似,谁也不让谁。】
【这点,胡亥就比扶苏公子做的好,知道将自己的父皇哄的服帖,后面为了夺位……唉?我为什么会觉得胡亥会哄人,会夺位?】
胡亥竟然会夺位?!
嬴政握剑的力道加重几分,面色极为难看:“扶苏,项家与千机阁的事情办得如何?!”
桑梨倒吸一口凉气,暴君竟然已经在查千机阁了!!
扶苏稳了稳心神,回道:“项家少年身边有道家高人守护,三次碰面,皆让其逃脱。”
“道家高人?呵,项燕倒是厉害。”
“至于千机阁,如今能查到,里头的百姓都是行业高手,神秘莫测,身份未知,他们以制作机关工具为谋生手段,当年父皇得到的千机弩图纸,就是出自于千机阁。”
“千机阁借山势藏匿于深山之中,暂时还未找到进入的法子。”
桑梨松了口气:【还好,暴君查千机阁,暂时没发现别的意思。】
【千机阁入口难寻,就外围那些依山而建的机关,若无熟悉之人引路,纵使武功再强的感受,想要囫囵个进入,都没法办到。】
【扶苏啊!咱们别进去,那里头高手如云,若伤到你,对哪方都不好。】
嬴政凌厉眸风再次扫向她。
桑梨喉头微动:【暴君为啥总看我?你教育儿子,干我何事!】
嬴政收敛心神,说道“嗯……短短时日,能查到这些,已是不易,扶苏,做的很好。”
难得听到父皇夸奖,扶苏受宠若惊:“儿臣惶恐,没将项家少年抓起来,也没接触到千机阁那些高手,实在有愧于父皇所托。”
桑黎啧啧感慨:【扶苏公子,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项家有道门那些神人相助,千机阁就更不用说了,你和玄鳞卫只是普通人,比不过人家的。】
嬴政掩唇轻咳两声,柔声道:“这两件事对你来说有些难了,后面我会再加派人手助你,至于儒家之事,扶苏,你太仁慈了。”
扶苏心尖猛颤:“儿臣……”
“为君者,其心必坚的道理,你应该懂。”
“儿臣明白。”
“嗯,下去吧!”
看着扶苏脚步虚浮的离开章台宫,桑梨心中无端生出一股心疼来:【可怜大公子,有父亲关心,却无母亲照顾,胡亥还有母亲惦记他生辰,扶苏每年只有父亲在,他也想父母双全的吧!】
【所以说,那位胡美人就是光长容貌不长脑子,扶苏公子的母亲比她进宫多了不知多少年,就算再受宠,也比不过人家母亲是暴君的第一个女人,第一个妃子。】
【嗯……第一,总是念念不忘的……】
“梨儿,过来为朕磨墨!”
在桑梨心里嘀咕起滔天巨浪的时候,嬴政已经换上另一副表情,准备批阅奏折了。
看着一旁满是竹简的桌子,她拿墨块的手微微一颤:【果然,不是谁都能当天子的,这得批到什么时候去。】
嬴政斜睨了眼神游天外的桑梨,嘴角泛起自己都为察觉的浅笑。
一旁的宫人瞪大双眸。
天啊!
陛下竟然笑了。
对一个哑巴宫侍笑了。
难不成,这后宫的天要变了。
……三日后,陛下宠爱一位哑巴宫侍的谣言在咸阳宫四下传递。
传,陛下初次见哑女,觉其可怜,收在身边做磨墨宫女,这是咸阳宫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传,陛下批阅奏折时,对哑女发笑。
传,陛下愿意与哑女同食。
传,陛下愿意与哑女同用一副碗筷。
更有传,陛下已经宠幸完哑女,不日就准备封妃了。
桑梨听后,心惊肉跳,韩湘儿却是满脸揶揄:“我就说你和嬴政有缘,这不换了副面貌,还改不了他对你的宠爱。”
桑梨盘腿坐在床上,满脸窘迫:“那些都是谣言,谣言,你不懂分辨吗?我最多站在暴君身边为他夹菜,为什么连宠幸都谣传出来了。”
“妥妥的造谣,造谣!!”
韩湘儿捧着肚子大笑:“哈哈,你知不知道,你刚进宫就能得到陛下宠爱,羡煞多少深宫美人。”
“这王宫就好比一个大染缸,谁能有真心,多得是人想争宠,而无权无势得到盛宠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成为全后宫女人的公敌。”
她目光忽然坚定起来:“我猜测很快你就会得到那些美人妃子们的传唤,背地磋磨,辱骂,还被要求不能告状……”
桑梨想哭都哭不出来了:“姐妹儿,怎么办?怎么办啊?!”
韩湘儿抱起胳膊笑道:“放心,最近这几日我也不是光扫地,替你问过了,现在咸阳后宫地位最高的要属小公子胡亥的母妃胡美人。”
“要折磨你,她肯定是第一个。”
桑梨:“所以呢?我可以拒绝。”
韩湘儿咧嘴一笑:“当然不能,不仅不能,我们还要勇往直前。”
桑梨一脸悲愤:“为何?”
韩湘儿神秘兮兮:“我从侍女口中得知,宫里有一个藏宝阁,那里头藏了许多嬴政多年搜刮来的宝贝,而钥匙,就在胡美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