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母是看着乔玉芝长大的,拿捏她拿捏惯了。
就算乔玉芝搬出娘家人,她也没那么容易被唬住。
一听她要带着顾严走,马上摆出了婆婆的架子:
“顾严是我孙子,你没资格把他带走!要走你自己走!就算你真的找到娘家人,也没有把别人家孩子带走的道理!”
乔玉芝也知道顾家人不会轻易让她带走顾严。
乔玉芝不慌不忙:
“孙子?你什么时候把小严当过你孙子?你眼里的孙子只有罗浩一个!”
顾母平时对罗浩这个外孙呵护备至,但对顾严这个亲孙子却非打即骂。
有一次罗浩还要顾严趴在地上给他当马骑,顾严不答应,罗浩就倒地大哭,哭声引来了顾母和罗父罗母。
当时乔玉芝还在厨房给他们一大家子做饭,听见声音出来看的时候,顾严白嫩的小脸上全是巴掌印。
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顾母但凡有一点把顾严当成他孙子,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罗家人欺负他。
面对乔玉芝的质问,顾母一点也不心虚,心里也没有一丝愧疚。
她当初指望儿子能在顾家为她争个荣华富贵,结果等到儿子长大娶妻生子了,也没有等到,娶的还是乔玉芝这个没爹没娘的孤女。
后来顾母就觉得,即使自己给顾家生了儿子,还主动把儿子送到顾家老宅去教养,但老宅那帮人也从没承认过她。
如今连儿子都死了,她还要孙子干什么?
不管是儿子还是孙子,全都是没用的东西,还不如她跟前夫生的女儿贴心。
至少能在她身边陪着她,承诺给她养老送终。
顾母鄙夷地横了乔玉芝一眼:“你一个寡妇,凭什么带走我孙子?”
乔玉芝迎上顾母的目光:
“你曾经也是个寡妇,那你怎么就从前夫家带走了顾轻蕊?”
顾母一愣,指着乔玉芝的脑门破口大骂:
“贱蹄子,你敢跟我顶嘴!忘恩负义的东西,忘了是谁给你饭吃把你养大的吗!有本事把你娘家人找来评评理!”
乔玉芝反驳道:
“我来顾家的第一天,就开始踩着板凳在灶台前洗碗了,直到今天中午,你们全家吃的还是我亲手做的饭菜!”
“顾家给我饭吃把我养大没错,但我在顾家的每一顿饭每一件衣裳都是我用劳动换来的!不管找谁来评理,我都不是忘恩负义!”
这些话她早就想说了。
每次顾母骂她忘恩负义的时候,她都想用这些话怼回去。
但又害怕小严受她连累挨打,所以每次都不敢说。
今天既然已经决定撕破脸,那她就要说个够!
“今天你们谁敢碰我和小严一根头发,我就让罗成轩那个畜生掉层皮!还有罗浩那个小畜生,你们不是还想让他在城里上学吗?今天谁敢碰我,那就等着看他那学还能不能上得成!不信就来试试啊!来啊!”
一心想要儿子在城里上学的顾轻蕊快被乔玉芝气疯了:
“乔玉芝,你要是敢害我儿子,我跟你拼了!”
罗母急忙上去拉住顾轻蕊。
“轻蕊,别冲动,成轩还没回来呢!”
听到罗母焦急的语气,乔玉芝就知道自己这把赌赢了。
她暗自松了口气,嘲笑顾轻蕊:
“顾轻蕊,你也知道护着自己的儿子,小严以后身上如果再有伤,不管是不是你动的手,我都当你是你动的手,别怪我到时候十倍百倍报复在你丈夫和儿子身上。”
顾轻蕊恨死了乔玉芝,却又害怕她说的话变成真的。
乔玉芝见没人敢说话,继续道:
“之前有些话我已经对顾轻蕊说过了,现在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说一遍,从现在开始,我只做和小严两个人的饭,只洗和小严两个人的衣服。”
乔玉芝说完也懒得再跟他们废话,转身就走。
出了屋门又想到什么的回头:“罗家人明天别忘了全滚出去。”
说完这句话,乔玉芝头也不回地回到了她和顾严住的小屋。
直到反锁上房门,乔玉芝才无力地靠在门板上,浑身不住地发着抖。
“妈妈,奶奶和姑姑又欺负你了吗?”顾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还掀开被子要下床。
乔玉芝快步走过去,一把抱住了顾严。
“没有。”乔玉芝红着眼睛看着顾严,摇头说,“妈妈没有被欺负。”
“那你怎么又哭了?”顾严伸手摸了摸乔玉芝红肿的眼皮,很心疼,“妈妈,我们去找姜阿姨和陆叔叔,姜阿姨会帮我们的。”
“姜阿姨已经帮了呀。”乔玉芝笑着跟顾严解释,“刚刚妈妈就是用姜阿姨把那些坏人给吓跑了,他们以后不敢欺负我们了,妈妈哭,是因为高兴。”
顾严也高兴:“妈妈,姜阿姨真好,还有陆叔叔也好。”
乔玉芝笑着点头:“是啊,他们都是好人,小严长大了要记得报答姜阿姨和陆叔叔。”
顾严认真地点头:“好。”
“还要保护姜阿姨家的弟弟妹妹哦。”乔玉芝又说。
顾严更用力地点头:“好。”
乔玉芝把姜枣给的香蕉拿到顾严面前:
“小严,妈妈想吃姜阿姨给的香蕉了,我们一人一个,现在就吃好不好?”
这是乔玉芝第一次在顾严面前说想吃什么东西,顾严开心极了,欣喜地答应。
“妈妈,香蕉真甜。”顾严吃着香蕉,笑眯眯道。
乔玉芝又咬了一口,满脸笑意地回答:“是你姜阿姨给的,所以特别甜。”
每一口都甜到了乔玉芝的心里。
“嗯!”顾严非常捧场地点头应着,然后也咬了一大口。
母子俩你一个我一个吃着香甜的香蕉,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温馨和幸福。
和被香蕉甜到心坎里的乔玉芝母子相比,楼房里的气氛却阴霾重重。
亲眼看着乔玉芝回到小屋,罗母立刻去把楼房客厅的大门关上了。
“亲家母,到底怎么回事啊?乔玉芝什么时候找到的娘家?她那个妹夫又是什么来头?还有我家成轩,到底什么时候能放回来?”
罗母一转身就迫不及待地追问顾母。
顾母什么都不知道,也回答不了罗母的问题。
乔玉芝是顾修白的父亲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说是刚出生就被丢了的弃婴。
虽然被捡到的时候身上就带着名字和出生年月日的字条,但在福利院六年也没人去找过。
养在家里都快二十年了,也根本没人来找。
谁知道她那说的那个妹夫是从哪冒出来的。
顾轻蕊捂着被扇了两次的脸,语气恶毒:
“我看就是她的姘头,她那张狐狸精脸最喜欢勾引人了,成轩都差点着了她的道!”
“我看不像。”今天丢尽脸面的罗父脸色难看地开口了。
“要真是她外面的姘头,她肯定藏着掖着不敢让人知道,怎么敢大张旗鼓让人来抓人,她再不要脸也是个当妈的人,不会把自己的儿子也搭进去,我看她刚才说话那样,搞不好真是被娘家人认回去了。”
罗母觉得罗父说的有道理:
“我们家成轩好歹也是个军官,他说把人抓走就把人抓走,她这个妹夫看起来还是不小的官。”
这话让所有人沉默。
连顾轻蕊都不吭声了。
罗母视线在众人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顾母脸上。
“亲家母,你倒是说句话啊,你儿媳妇什么时候认的娘家,怎么一点风声没听你提过?”
听见罗母的话,顾轻蕊的目光也往母亲脸上看去:“妈,你知道这事吗?”
顾母心里烦着呢,就是不知道才烦。
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我哪知道,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罗母见顾母这态度,顿时不满:
“亲家母,她是你儿媳妇,你怎么会不知道?”
顾母也不满罗母跟自己说话的态度:“我说不知道就不知道,怎么着?你还觉得我在骗你不成?”
罗母态度马上缓了缓,语气讨好道:
“亲家母,你先别气,就算你以前不知道,现在也知道了,我是想让你明天去跟你儿媳妇说说,让她妹夫把我家成轩给放了吧。”
顾母这些年一向养尊处优惯了,哪过问过这么些麻烦事。
被罗母追问得有些不耐烦,直接拒绝了她:
“我儿子都死了,她也不是我儿媳妇了,之前逼她引产那事,她肯定还记恨着我,这事你们自己去问吧。”
顾母说完就转身回屋了。
一副不想被糟心破事沾身的模样。
罗母急了:“她不是你儿媳妇,成轩还是你女婿,成轩被抓去一个晚上,还不知道要受多少罪,你做丈母娘的好歹帮个忙啊!”
顾母假装没听见。
回应罗母的是砰地一声关门声。
罗成轩被抓走的时候,罗母哭了大半天,哭得头昏脑涨。
现在看到亲家母这不闻不问的态度,气得想骂人。
但她又不敢骂顾母,只能把气撒往顾轻蕊这个儿媳妇的身上撒。
“轻蕊,你看你妈这是什么意思?将来她还要指着我们家成轩养老的!结果让她帮忙问问你弟媳,她问都不肯问一句,这种只想占人便宜的人,活该死儿子!”
罗母声音不大,顾母关上门了也听不见。
顾轻蕊听见自己母亲被人这样辱骂,却又不敢顶嘴。
“你妈不去问,你去问,你要是也不问,就别怪我让成轩跟你离婚把你赶出去!”
罗母放下狠话,拉着罗父就要上楼。
顾轻蕊也终于忍不了地顶撞了一句:“这是我家!罗成轩敢跟我离婚,我把他赶出去还差不多!”
罗父回头,轻蔑瞧了顾轻蕊一眼:
“你家?这房子以后要是不能留给我们浩浩,你也一样要被赶出去!”
“就是!”罗母咬牙切齿啐了顾轻蕊一口,“我家成轩娶了你这个破落户,真是倒了大霉!”
罗家父母双双离去,留下顾轻蕊一个人捂着被打肿的脸痛哭起来。
医院里,姜枣趴在陆宴寻怀里哭了许久。
哭得停不下来。
直到陆宴寻觉得她不能再哭下去了,终于忍不住把人从怀里拎起来。
“你再哭下去,孩子都要饿了。”
陆宴寻捧起姜枣哭花的脸,轻声叹息。
“呜……可我就是想哭……呜呜呜~~~唔唔……”
姜枣嘟囔了一句又要继续哭。
结果哭到一半被陆宴寻捏住了准备继续呜呜呜的嘴巴。
姜枣:“……”这臭男人,连哭都不让人痛快哭了吗!
呜呜呜~~~
陆宴寻把捏着姜枣嘴巴的手松开一些,低声哄:“不要哭了,跟我说话。”
“说什么……”姜枣啾着嘴巴含糊不清地问。
陆宴寻松开姜枣,把她从怀中捞起来,让她和自己面对面坐好。
没有手帕,就用袖子给她擦掉挂在脸上的泪滴:
“说你为什么哭。”
这个问题让姜枣瞬间想到了乔玉芝的悲惨遭遇。
于是睫毛一抖,嘴巴一咧,呜呜声呼之欲出。
陆宴寻眼疾手快地捏住她的嘴巴:“不许哭了,否则现在就亲你。”
姜枣:“……”
姜枣吸了一口气,呜呜声和眼泪同时收住。
她愣是就着陆宴寻的话把哭声和泪水咽了回去。
别说,陆宴寻这招管用得很,姜枣的哭意终于止住了。
看到姜枣拼命忍哭忍泪的样子,陆宴寻的脸色却不大好看了。
她就么嫌弃他亲她?
他的技术有那么差吗?
这两个问题从陆宴寻的脑子里冒出来之后,紧接着又冒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究竟怎样才能把技术练好?
陆宴寻的思绪很快被姜枣不满的声音打断:
“陆宴寻,我发现你真是个冷心冷肺的男人,我心疼玉芝姐,心里难受哭一会怎么了?”
陆宴寻语气平静地提醒她:“你哭了四十分钟,嗓子都哭哑了。”
“有吗……”姜枣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咽了咽口水,发现嗓子确实有些发干,“哭四十分钟怎么了,你要是知道玉芝姐有多惨,你肯定也想哭四十分钟。”
姜枣坐直身体,往陆宴寻跟前挪了挪,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
“陆宴寻,我跟你说……”
陆宴寻把床头的水杯拿给姜枣:“先喝点水。”
姜枣渴得很,捧起杯子几大口喝了个精光。
陆宴寻接过空杯子,又倒了一杯放在床头晾着。
扶着姜枣的腰对她说:“说吧,只准说,不准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