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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妨玉不知这话从何说起,下一瞬便听周擎鹤解释:

“无论真夫妻与假夫妻,我都不会与你行最后一礼。”

“并非嫌恶,而是若真有那一日,我替你准备的后手失算,完璧之身还能保你一条性命。”

周擎鹤握住赵妨玉的手,眸光晶亮,语气是说不出的诚恳:“前路未卜,你不必与我同担风雨。”

他本身就是烂泥一般的存在,注定了不得好死,死前能遇见赵妨玉,已经是上天垂怜。

他不奢求能让赵妨玉陪他上穷碧落下黄泉,毕竟两人说到底也不曾见过几次,不是青梅竹马,也不会白头与共。

这一切的开始不过是他父皇的随手一指,于她而言本就是无妄之灾。

“你我本是父皇赐婚,从天而降的婚事,往后在外,你也不必与我做出恩爱模样。”

“等过些日子,再往外露些口风,说我贪图你嫁妆……不必在乎我的名声如何,先把自己摘出去,免得落人口实。”

“真有那一日,后手失算,你便跟着悬壁去宗亲府。有他们在,即便是他也不能动你。”

三皇子和皇帝一样的做派,凡事都爱做个表面光鲜的样子在。

周擎鹤知道礼部制不住三皇子,但宗亲府不同于礼部,宗亲府多是皇室出身,真论起来,都是皇子皇孙的长辈们担任。

负责整个周家皇室的诸多事宜,礼部插不上的事他们来插手,气上头了直接一个长辈的身份压过去,年轻的皇帝还真管不住他们。

毕竟玉蝶上看一看,还得管他们叫叔伯。

他喜欢赵妨玉不假,但也不敢保证能在皇帝偏袒的情况下夺得太子之位。

天下不乱,便没有他的机会,就是三皇子死了,这等好事也轮不到他身上。

最坏也最可能的结局就是三皇子登基,他死无全尸,那时赵妨玉即便逃去陇西也无用。

但她若是完璧之身,再送上一封和离书,他身死之日,也是她自由之时。

宗亲府做保,送她去陇西,往后余生,她也能安稳。

周擎鹤从赵妨玉从多宝阁上取下一个盒子,盒子里装着一封信。

“这东西你务必收好,若来日你我平安,再做夫妻不迟。”

“天有不测,它也能替你做一道护身符。”

赵妨玉静静看着周擎鹤递过来的和离书,上面已然写好一切,桩桩件件,将她摘得干干净净。

这显然不是一日之功,说明周擎鹤早已有了这个打算,也说明他在皇位之争中并不看好自己。

他的所作所为想的都是在他落败后,如何叫她全身而退,而非是该怎样利用她,利用陇西,尽最大可能增添自己的胜算。

赵妨玉的目光在那封和离书上扫过,再看周擎鹤,发现他眸中有一瞬怅然。

赵妨玉心疼他的同时,更多的是庆幸。

庆幸她没有看错,周擎鹤果然是个比三皇子值得托付许多的人。

赵妨玉并不扭捏,当即接过那封和离书放进自己的妆匣里。

她的妆匣极大,多层设计,内外暗格数不胜数,周擎鹤亲眼看着她用了一遍,才知道这东西被她藏在哪一处。

转过身,赵妨玉也真诚的对着周擎鹤行礼:“多谢夫君。”

她们虽不会洞房,但该有的都有,这一声夫君赵妨玉唤得轻松。

于她而言,这声夫君喊得跟战友没什么差别。

却叫床榻前的周擎鹤红了脸。

空气无声焦灼起来,赵妨玉喊来素惹,帮自己一点点拆去头冠,

周擎鹤叫人点起灯盏来,自己坐在床边看书。

白纸上的字小小的,密密麻麻,平日里最喜欢看这些,但如今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黄豆大的字迹仿佛都一瞬之间活了活过来,变成数不清的蝌蚪,绕着周擎鹤乱转,他眼神都是恍惚的。

屋子里摆的是赵妨玉的嫁妆,一扇六折的檀木屏风,内里叫周擎鹤砌出来一个澡池子,左右悬挂两个铃铛,左边的金铃响,竹筒里便出热水,右边的银铃响,竹筒里便出冷水,池子底下还有个洞眼,不知道如何设计的,但赵妨玉猜这多是放水用的。

倒是比家里洗澡还方便些。

正院建的大,连带着卧房也大的很,赵妨玉在一头洗漱,周擎鹤只能听到隐约的水声。

字是一个也看不进去,那水声反而声声入耳。

满脑子都是些不该想的东西。

伸手去倒了杯凉茶想要换一换,结果倒出一壶清酒……

周擎鹤:“……”

赵妨玉洗漱的还算快,毕竟偌大王府只服侍他们两个主子,实在清闲。

素惹替她擦头发,边上有炭炉,春芍替她涂抹面药,自制的精油,还有一些大娘子送来的护肤品。

这些都是打小儿就用的,赵妨玉都习惯了。但在周擎鹤眼中确是稀罕事。

赵妨玉见周擎鹤眼神好奇,不由在指尖沾了些面药,喊了周擎鹤过来,要替他涂上。

周擎鹤想躲,赵妨玉另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袖袍:“这是面药,冬日天寒,面上容易皲裂掉皮,若不注意保养,再好看的脸也要白费了。”

赵妨玉刚洗漱完,一身说不出什么味道的香气打的周擎鹤晕头转向,等反应过来时,便听到这样一句话。

似乎是被这说不出的香气堵塞了脑子,周擎鹤只觉得今日浑身都轻飘飘的,迟疑的看了眼赵妨玉粉嫩指尖上沾的一点面药。

“男子……也需保养?”

他从未听过这种论调。

赵妨玉点头,据她所知,皇帝是日日都用面药护肤的。

“试试吧,也不会传出去,总归长得好看的人,什么也不会,只站在那儿也是赏心悦目的。”

家里就两个人,她想眼睛过得舒服些。

这日子不知道时候是个头,万一周擎鹤的颜值半路崩塌,她找谁哭去?

皇室里翩翩美少年半年不见变成沧桑油腻胖大叔的事情不在少数。

赵妨玉试图给周擎鹤灌输一种,女为悦己者容,反过来男子亦是的观念。

不等周擎鹤再说什么,赵妨玉便把指尖面药抹在周擎鹤面颊两侧,教他自行推开抹匀。

周擎鹤一一照做。

除了手法像厨房腌鱼以外,也没什么问题。

等素惹等人散去,喜床上方才撒帐时撒的果子金珠一类都被收下去,重新换上松软的被褥。

正院的床建的大,也不存在什么,二人一人睡床一人睡地上的场面。

中间用枕头搭出来一条楚河汉界,两床被子的事儿。

赵妨玉睡相好,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枕边多了个活生生带热气的大活人,还是有些不习惯。

“早些睡吧,明日还要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