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仿佛在以另一种形式,陪着当年的那个小夜莺一点点长大,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
漫天风雪,她坐在树下,她也顿住了片刻,才拿起那最后一封信。
【阿姐,我要去漠北了。】
【如果不出意外,漠北一战应是我正式出现在那些人眼中,近年京中局势越发复杂,女帝蠢蠢欲动,萧家已有不臣之心,王父观近年风向,感觉似要有大事发生。】
【但是阿姐别怕,当年你护着的那些人、那些事,现在我帮你护着。】
【所以阿姐放心就好,你稍稍等我一下,等我从漠北回来……】
言卿拿着这最后一封信看了许久许久,也枯坐了许久许久,月至中天,四周皆风雪,她或许是有些惆怅,又轻轻的,抚摸着那封书信上的字字句句。
可是你没回来,夜莺。
你怎么就没有回来?
你打赢了漠北,你班师回朝,你去了京城,你赶上了那些事情隐姓埋名去幽州,可唯独没再回过这个双子峰。
我也好想你能回来。
如果你能回来该多好。
…
那一夜,言卿在风雪中枯坐至天明,等天亮后她恍惚回神,一双眼有些红肿,半截儿身子都已在冰雪中冻得麻木,
但不知何时,有人在她身旁升起一盆炭火,有人递给她一壶酒,也有人为她披上一件衣,等她回头时,就见昭阳的曙光下,那些人沉默地陪伴着她。
而她也忽而一笑,旋即起身走向那兄弟六人。
“准备准备,该过年了。”
就这么一天两天过去了,时间为她沉寂了一些东西,却也好似并不是沉寂,而是深藏于心底。
渐渐这双子峰中再次有了笑声,温暖。
除夕夜,他们一起守岁,小五缠着六儿和老四猜拳,虞羲和孤昀坐在一旁对饮,老三江云庭往火盆中添了些木炭,让火烧得更热些。
夜十一、夜十五,这两个人也赶在过年之前从京城赶来,但他们两个跟十九叔和夜七楚熹年一起拼酒,纷纷喝到了桌子底下。
红姨也醉醺醺的,却一脸无语地吆喝人,跟着银霜、夏侯雪芙、白桉,几个一起把那些酒鬼带回房。
言卿也醉了,她敞开了酒量喝的烂醉如泥,却偏偏没什么醉意,于是烂醉之中身子一晃,也不知是靠在了谁身上,
身边依然很热闹,而他们从黑夜到天明,一起再次迎来清晨的曙光。
新的一年,
开始了。
…
从大年初一,一直到正月十五,这双子峰上热热闹闹,不过人一多了就容易吵,一吵就容易干架。
就好比……
“我怎么觉得三哥最近怪怪的?大哥二哥也怪怪的?”
“三哥以前挺能吃,可为什么最近胃口变差了?红烧肘子酱牛肉,他以前就喜欢这些硬菜!可他最近居然吃不下去了……”
小五一边啃果子一边小嘴直叭叭,而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正暗地里较劲儿的江虞羲和江孤昀:“??”
唰地一下,两人脸色铁青地看向江云庭。
江云庭:“……”
木着一张脸,也没啥表情,但身形僵硬片刻,然后转身就走。
“云庭这是要去哪儿?”忽然一个冷飕飕的声音问,是他那个白毛大哥。
“什么时候的事情?”阴森森的低问,来自他那个心机二哥。
江云庭:“……”
又僵硬了一下,然后一脸茫然回头:“什么什么时候?你们在说什么?”
“还敢装蒜!?”
江孤昀也真是气赖了,居然都隐晦地翻起白眼来了。
好家伙,他跟大哥打生打死,结果却被这一声不吭的悄悄抢了先?
“小五,上!给他号喜脉!”
忍无可忍的江孤昀决定放小五。
小五本来还一脸激动,那两只眼睛亮晶晶,写满了打起来打起来打起来,他一如既往的唯恐天下不乱。
可一听这,“??”
饶是小五也不禁发懵。
“喜……喜脉??啥啊!???喜脉!!!!!!”
噌地一下,终于明白了什么,小五下巴差点没掉在地上,也是急忙起身,噌地一下就踩着轻功冲到他三哥面前,并十分刁钻一把抓住他三哥的脉门。
然而只片刻之后,小五崩开了,小五原地裂开,那光彩照人的小脸儿都跟着一起灰了下来。
“你你你……你不讲究!!”小五也气赖了。
江云庭:“……”
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往后退,虽然他那腹肌依然很结实,什么都看不出来,可此刻眼见这哥仨拿眼珠子瞪他,他也不禁无语地瑟缩了一下。
“你仨这么聪明,我还以为你仨早就下手了……”
“啥玩意儿?”小五咧着嘴,拧巴着一张脸,就觉得真是气坏了。
而他大哥凉凉地瞟着江云庭,他二哥也是一脸不高兴。
江云庭再度无语,
“那,之前……早在京城那时候,来双子峰之前……”
“女帝她们死了,也没什么事情了,这有道是饱暖思那什么……然后,”
江云庭又努力回想片刻,“然后,有天六儿喊咱几个一起出门,可大哥当时犯困,犯懒,说不去,二哥说他有事,急匆匆走了,至于你……你紧挨着妻主,搂着人家胳膊不放,后来凌王府那边传来消息,你就带着夜十五去了凌王府一趟……”
“所!以??”江小五咬了咬牙。
江云庭说:“哦,所以那天我们几个去了趟官媒,我,老四,还有六儿,我们仨一起去的。”
皇城为天子脚下,京城官媒远比旁的地方更靠谱,品质好的生子蛊不少,那天他们仨一起种的蛊。
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江云庭破罐子一摔到底:“所以大概两个多月前,我们仨就已经种完生子蛊了,本来想跟你们说的,可你仨这么聪明,我本来以为你们仨应该心里有数的,况且二哥在京城那阵子也去过官媒,我就以为你们已经种完了……”
江孤昀:“??”
“我那是……我那是为了修正律法?才去了官媒几回?”
江云庭摇摇头,“那不懂,那不知,反正我们几个就是这么以为的,直到回双子峰之后,你跟大哥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