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章崧一场戏也是演的累了,坐上马车才慢悠悠往府里赶。
回到相府门口,已然不见禁军踪迹,怕是已经将他准备好的“家财”给通通散尽了吧,不过他也无所谓了。
谁料刚下马车,就看见那院里管事的两人站在门口,支支吾吾想说些什么。
“你们这是?”章崧问着。
其中一人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能组织好语言,另一人则是直接说着,
“大人……您自己去看吧。”这话一说完,也是头都不敢抬,生怕触了章崧的霉头。
章崧也是没什么好耽搁的就往府里走,一眼瞥过去,院子里倒似乎没什么变化。
突然,看到那天井之下空空落落的,
“我的莲呢?我那两缸子莲呢?”
旁边被逮住的小厮赶忙上来回答,“被……被他们抬走了……”
章崧有些无言以对,再往屋子里去,原本的正堂也是猛然变得空空如也。
“这又是怎么了!”
那管事的跟在后面也是只能上前回答,“那那那……六道堂的宁远舟,说……说……”
“说什么!”
“说这套楠木椅子品相极好,说是变卖些钱财,可供善堂吃上一年的梗米了……”
章崧看着这空旷的堂屋,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就要往书房去。
书房门一看,章崧也看傻眼了,手下人也赶忙来应,“这书案是红木的,也……”
“宁远舟!我一定要杀了你!”
章崧的咆哮声,宁远舟是听不见了,不过杜大人的赞叹之声他还是能想象的到的。
此时的六道堂一行人正在参观杜大人的新家。
钱昭领着众人在院子里转悠,介绍道,“这院子是很早以前查到的一处褚国不良人的据点,当时是一处书院。”
众人走过前院,到后院堂里,就瞧见那院落中间摆着两缸莲花,很是精致。
杨盈也是注意到了,还招呼杜大人看呢,杜大人也是满意的点点头。
“这里原先是书院,所以院子的形制并不那么规整,当时京里出的起价的官宦大都没瞧上,也便空置了好几年。”
杜大人左瞧右瞧,倒是在这院子里瞧出来些书卷气,他是颇为中意的,“无妨无妨,这院子老夫甚是喜欢。”
一行人又是走到了正堂之中。
杨盈坐在那椅子上舒舒服服倚靠了一下,任如意也是轻咳一声,杨盈才是又端正了自己的坐姿。
“这椅子,也是刚刚从章相府里搬来的,别看样子低调,用料可是不俗的。”
这一行人里少了于十三那个一天天琢磨吃穿住行的,也就是杜大人最为有眼力,瞧出了这些,也是颇为满意。
要说这些个从章崧府里顺来的东西有多值钱倒也不是,不过大多是雅致之物,用料考究,品味也不俗,总好过让杜大人再一件一件去添置了。
杜大人看着这院子,也是心里舒服极了,遭了一难倒也算大难不死了吧。
“还请钱昭替我多谢宁大人,这些物件儿便都折了银钱,老臣来出,拿这些钱去捐助善堂,总也算对得起我们的大梧相国了。”
说这话的时候,章崧的眼神也是送到了任如意身上,其中不乏感激。
任如意已经将替杜大人讨的银钱给了他,他也自然知道任如意此番涉险也是不易。加上宁远舟的维护和帮助,他也是不知道再说什么话来感谢这两人了。
钱昭也是回了半礼,又是想起来什么,补充了一句,
“对了,书房里还有一张书案,说是红木的,想来杜大人你会喜欢。”
一听见书案,杜大人也是坐不住了,一下子站起来就往书房去了。
剩下几人倒是没跟着,任如意开口问着,
“宁远舟这一把也算是把章崧得罪狠了,他不是还口口声声说要谨慎行事吗?”
任如意这话多少也有些不服气的意思,前两天宁远舟还口口声声说她冲动呢。
钱昭也是没什么好替宁远舟解释的,那任如意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杨盈坐在那儿倒是有些心不在焉,之前偷听的任如意和宁远舟讲的话此时还在她脑子里转悠呢,她还在想,到底该如何做到一个上位者。
正听着,书房方向传来杜大人的惊呼,众人第一反应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只听见杜大人的声音越来越近,里面充满了喜悦和兴奋,
“血檀!是血檀!”
等他兴冲冲的冲到了堂屋看见这些人都满脸紧张,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又请了清嗓子正了正衣冠,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书案并非红木,是血檀,是域外才有的血檀!”
好吧,杜大人终究是没正经多久,到后面的声音还是兴奋的扬了起来。
对他们这些文人骚客而言,有一张独一无二的顶级书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呢。
章崧这次算是明里暗里吃了一个大亏,但他总不是个安分吃亏的人。
这天傍晚,御史台几个御史也是既高兴又惆怅。
高兴的是他们这些年来迟迟参不出去罪状今日算是终于有了个着落。惆怅的,是面对章崧这样老奸巨猾的大人物他们依旧没有撼动他的办法。
纵使民心所向,纵使人尽皆知,但他们依旧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章崧去装好人,博同情。
于是乎下了值,他们这几个年轻些的,也是只能约着去找酒楼喝酒罢了。
几人一交流,也便定下了环境清幽,现在却少有闲人的芙蓉楼。
一番酒菜下肚,几个人也是不吐不快,将心中烦恼尽数抖落了出来。
那芙蓉楼里也有为这些文人备好的解语花,平日里会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倒是比那些个乐妓舞姬更得文人雅士的青睐。
那朵解语花也赠了在场几个官员一菜,名曰:淡然。
所谓淡然,不过一道清水煮白菜。配上一语,“所谓淡然,只要这初心淡然,结局安然,过程再烟熏火燎倒也不甚要紧。”
此话倒是给了在场人一个提醒,章崧的结局,要是一个死,也就是个鱼死网破罢了。倒不如就让他活着,让他尽心竭力去演好一个“好官”,演好这个“大梧相国”。
百姓们因为求生,而鄙视窃国贪污的人,因为求生而歌颂散尽家财赠粮的人,那便够了。
他们这些御史只要做好那烟熏火燎的柴火,也便够了。
当中喝得最为上头的人,此时便想到了那一身黑甲的宁远舟了,他看上去总是那么淡定,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这结局,又或是早就懂得了这“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