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掌门心里，这种事情都不重要了？”戮笙近乎疑惑地挑眉，剑尖指向都快要把自己埋进怀素身体里的妖女。
那些在后面站着的弟子，竟也像看不见一样，充当十足的人桩子。
这凌霄宗，是真的烂透了。
怀素面无表情，一点一点掰开身后道灵紧紧环着自己的手，大步流星往前走两步，正好避开道灵已经开始用脸摩挲他后背的恶心举动。
“重要与否论心，你纠结这个，不如先回答我，到底对灵脉做了什么手脚？里面的，又究竟是什么东西？”
戮笙没再理会他的话，心里计算着离一个时辰还有多久，盘算过后，也不忍了，直接开打。
“废什么话，早就看你个伪君子不爽了，还无情道，无情到抱着你徒弟在这里情意绵绵吗？狗屁掌门，凌霄宗就是从你手里烂了的。”
边骂边出剑，一剑劈向怀素面门，险之又险被他躲过后，戮笙反手挑剑，又转道拦腰横劈。
禁地对灵力禁锢较大，尤其是灵力越大禁锢越重，是以前期戮笙和怀素打斗，都只用身法进行搏斗，少用灵力。
“你们快一起上啊。”道灵在下面看得心惊肉跳，生怕师尊受伤，推搡着站在她旁边的一个师兄，不住地催促。
那弟子被催，面色有些不太好看，“背后偷袭不是正道所为。”
“你们这群人就是迂腐，谁打赢了谁就是道理谁就是正道，管那么多条条框框的，得多出多少麻烦啊。”
道灵又开启长篇大论开始说教，被角落里站着的镇宗长老一指封住她的嘴。
难怪戮笙要说宗门不幸。
有这么个关门弟子，凌霄峰也好不到哪里去。
说真的，要不是怀素是掌门，他仙去之后总得靠怀素，他是绝对不想再牺牲浮玥一次。
那才是他们宗门真正的天之骄子啊。
怎么这道灵不早两年来呢？
宗门不幸啊！
没再看戮笙和怀素两人的交手，灰白胡子捋着胡须，兀自往禁地内走。
不过一眨眼功夫，便出现在鄢灵布下的结界边缘。
“哼，雕虫小技。”
断了两根的手指抵在结界上，就要催动灵力，下一瞬间，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强悍气流掀飞。
也多亏他被压制了还有金丹修为，才能堪堪止住倒飞的趋势。
气流带着地上的飞灰飘扬，禁地内经久不散的雾气也随之转动，露出半空之中若隐若现的巨大黑影。
“龙，是恶龙。”
有眼力极好的弟子一眼便透过雾气遮掩看出是什么，惊得声音都变了，尖叫着往外退。
凌霄宗自入门以来所灌输的都是恶龙如何可怖，当年联手封印它的师祖们是如何威风。
讲课势必会进行美化，各位师祖们的勇猛便会被无限渲染，但与此同时，师祖们如此厉害才能封印的恶龙，是他们一介小小弟子能抗衡的吗？
答案是否定的。
于是未战，士气先泄。
不过墨离的注意点本来也不在那些弟子身上，盯着戒备看向他的花白胡子，墨离吹了吹龙须，咆哮一声便朝他猛冲而去。
气势骇人至极，龙身游走间竟带了丝丝闪电。
该死，不是被穿透琵琶骨关了这么多年吗？怎么还会有如此强悍的修为？
灰白胡子连连后退，在墨离又一口冰碴吐向他的时候，身形急退数百步。
就是现在！
“走。”鄢灵的声音响起的同一时刻，还在和怀素对战的戮笙突然收力往下坠，落在墨离龙首上，闪电般缩回禁地内部。
而后一阵灵力波动传来，不过一息时间，便消散于无形。
又是地上徒留一巨大深坑。
在坑底，源源不断往上涌出死气。
灵脉，马上就要彻底枯竭了。
怀素被气到吐出一口鲜血，捂住胸口跪倒在地上用剑撑着身子，一把拂开要来关心他的道灵，施术将那地上的深坑炸开更大。
在他做这一系列动作之时，灰白胡子一下便朝道灵抓去，“怀素，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只能让他先去献祭，能不能止住再说。”
怀素目眦欲裂，往后将长剑一掷，将长老的手打掉，旋身挡在道灵跟前，“不能动她。”
道灵感动得无以复加，刚刚差点被抓住的恐慌感立即转变为安全感十足的崇敬和钦佩。
真不愧是最护短的师尊。
“你当真要为了这么个玩意儿将宗门安危置于不顾吗？”灰白胡子放出结界隔绝掉那些弟子看过来的目光，到底给宗门留些颜面。
大声的呵斥没让怀素有丝毫主意的改变，将又开始环住他的人从身上剥离开，再一掌劈晕，手上动作一点都没留情，“长老，我会去把浮玥带回来，道灵不行。”
“你无情道未破，对他也没什么舐犊之情，为什么要为了这么个人将宗门安危置于不顾？”灰白胡子不解极了。
怀素避开他诘问的视线，拖着道灵就要走，被灰白胡子拦住，“回答我怀素，我好歹是你的师叔，也是宗门护宗长老，有什么事不能和我说？”
自眼尾至鬓角均开始泛红，怀素冷白的一张脸上全是偏执，偏头朝他大吼，“她死了，我也活不了，你满意了吗？”
“为什么？你爱上他了？被他拿住什么把柄了？不，你是化神修为，不可能被这等玩意拿捏，怀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方才大吼过后，怀素便心生懊恼，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呢？
他就应该是枝上雪，应该是众人眼中最公正最无瑕的凌宵宗宗主。
但方才的话显然已经让长老起了疑心，枯瘦的手成爪朝他肩上的道灵抓去，“到底他拿住了你什么把柄？怀素！”
怀素旋身避开，将扛在肩上的道灵扔在地上，倏地跪下，“她是我的心魔。”
无情道修者，从不因世事烦忧困扰，无欲无求、无心无情，方成大道。
现在凌宵宗宗主、预言将会是凌宵宗内飞升第二人的怀素，告诉他有了心魔。
而预言中飞升第一人折戟沉沙、死于天罚。
难道他凌宵宗，便这般不受天道眷顾吗？
灰白胡子一下变成了白胡子，眼里的光都寂灭了，话音颤抖：“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素的头越来越低，“早就有了，天罚之前，我当宗主之前，早就有了。”
凌宵宗是从一个不入流的宗门发展起来的，但怀素入门之时，已然成为整片大陆的最强宗门之一。
而带领着所有弟子将这一切变成现实的，是他的师兄。
他天赋卓越，师兄天资更卓越，甚至还有戮笙，一样的天生根骨。
可天罚来临之际，他师兄为了护宗门，死了。
死了！身死道消，连灰都不留的那种。
那个碍眼的、总是跟在师兄身后的戮笙，也成了个废物，修为大跌。
甚至连他们全都最在意、最疼爱的浮玥，也为了宗门以身为祭，她爹死了之后她自己也要跟着去死，那他为什么要阻止？
整个宗门再没有比他还要适合当宗主的人了。
可……他的修为同样不得寸进，吸收进去的灵力如同牛毛入海，转眼便化于无形，逸散出体外。
于是他把内心的恶念、欲望全都分离出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直到——恶念竟然有了意识。
还是个女人！
心魔来自于他，与他性命相连，他不会让自己有任何意外出现。
他帮心魔找了具根骨奇佳的活人躯壳，装进去，再随意扯了段记忆塞进这副躯壳里，变成凌宵宗宗主最疼爱的关门弟子。
一切都很完美。
只要、只要等到时机成熟，他甚至可以通过禁术，把天劫飞升的天雷引到道灵身上去，这虽然是他的劫难，但同时，也是机缘啊！
白胡子往后倒，差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形，“你！你……宗门道训你都忘了吗？”
随意杀人、抽人神魂、抢占活人躯壳，这与邪魔歪道又有何异？
“我没忘，全都是因为那些人，凭什么他们都要比我有天赋？”
怀素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死死咬着后槽牙，“长老，你要帮我！不然……明日修仙界便要开始流传，凌宵宗的宗主都走火入魔了，到时候，凌宵宗会怎样，你知道的吧？”
“疯了疯了，你已经疯了……”白胡子喃喃自语。
怀素惨然一笑：“我是疯了，但长老，你——得和我一起疯，这样才能保住凌宵宗啊。”
下一瞬，一道命令响彻东界：
“叛徒戮笙勾结恶龙，伙同鄢灵、浮玥夺重宝而逃，凌宵宗悬赏通天茸草一株，不论生死，将其带回凌宵宗。”
毕竟，死了的天生灵骨，一样可以发挥她的作用。
我的好师兄，多谢你留下的女儿，又给我铺出一条青云之路。
还有你的好师弟、师妹、凌宵宗灵脉，都会成为我飞升的踏脚石。
怀素嘴角的笑可怖又偏执，死死盯住远处的望谟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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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刺眼的亮光闪过，墨离托着戮笙二人从传送阵出来，“噗”地吐出一口老血。
“我就说吧，没下死手，只是装腔作势一下，我的力量就不会被削弱得那么厉害啦。”
墨离化成人形，怀里抱着同样也化为人形的浮玥，“就是皎皎怎么还没醒呢？”
在浮玥化出人形的那一瞬间，鄢灵就把传送阵开启了，此刻不由得担忧，脸色苍白，“怕是我们掐的时间点不对？”
“不会。”墨离很笃定，环顾四周，这传送的新地点他们没定目的地，只大概预估了个范围就作罢，担心的就是到时候怀素会根据他们的习惯来追人。
入目皆是参天的榉木，无数枝藤缠绕而上，在远处似乎还有流水铮鸣之声。
“焉焉，你唇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戮笙运转灵力游走其周身，发现她身体内的灵力在飞速消逝，汇聚往一处。
鄢灵靠在戮笙怀里，神色有些不对，“我、我好像有些疼，莫不是要生了……”
戮笙揽着她，闻言焦急地往下看，才发现她裙角似乎沾上血迹。
手都在颤抖，戮笙牵扯出笑来，“别怕，我们先找个落脚点。”
墨离幻出龙身，“上来，我闻到前面有灵草的气息。”
戮笙左右手一边揽一个，心急如焚，恨不能以身代之，“那儿有个山洞，我们先进去。”
修仙者怀胎不定多少岁月，反而待在母亲体内时间越久，说明其天赋越高。
鄢灵这胎，怀了足足十年之久，也不过近段时日方才显怀、打算出来。
哪知正巧碰上现在这个时候。
飞身穿过榉木林，入目则是一长条冰瀑，结着霜晶往下坠，竟溢出成了团的冰系灵力来。
戮笙脸色顿时变了。
“焉焉是极品火灵根，若在这儿停留，怕是有妨碍。”
鄢灵已经快被痛死了，体内的小家伙好似迫不及待一般要出来，“就去那儿，我受不住了。”
情势危急，只好将就一下。
戮笙撑起结界，将结界内的冰系灵力一一剥离出来，四角都摆满木系灵石，中间间隔穿插火系灵石，尽量使山洞内的灵力充盈且适合鄢灵。
墨离一把他们放下来，就出去找他闻到的灵草，无人察觉，浮玥的心间开始泛出微光，朝着鄢灵的腹部汇集。
洞内的气温逐渐升高，以鄢灵的身体为中心扩散无尽的热意，将周边的空气都灼烧得变了模样。
戮笙一刻不停地给鄢灵疏导着在体内横冲直撞的灵气，额间热汗一滴一滴落下，在地面上又被蒸腾干净。
这一疏导，便是整整一天一夜。
到了第三日，洞外传来一阵接一阵的灵力波动，蛮横冲击着结界，原先布置好的灵石都被冲离出原定范围，法阵顷刻便失去效力。
鄢灵已然脱力，呼吸陡然变得急促，紧紧咬着下唇，不想让戮笙担心。
戮笙的眼眶倏地变得更红，几欲滴出血来。
“叛徒戮笙，快快出来受死！”
“接凌宵宗悬赏，生死不论，一介叛徒，若是早些出来，免你皮肉之苦。”
洞外叫喊声不绝于耳，似是有一大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