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
翟天羽生日这天,邮箱收到一封邮件,他合上装腔作势的报纸,去看自己的私人邮箱:
“你出生于翟阳出生前的3年。这个大家都知道,但大家也知道你8岁那年犯下的错误吗?知道那个碎掉的古董花瓶、从楼梯中间摔下去的弟弟吗?你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你的脸。长大后记不记得。生日快乐。翟天羽。”
崔静还知道多少?
换句话说,翟阳他还知道多少?只有两人的现场,被第三人知道了,那一定是这两人中的一个人告诉了她,不是自己,那必然就是翟阳。
他连这些往事都告诉了崔静。
原来小时候翟阳看到了啊,也还记得。那他一直在假装,像自己假装塑料兄弟情一样的……假装。
他敲下一行字。
“相信很快就可以再见面。”
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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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慈恩跪在佛前,双手合十,闭目低头。范爸一拍她的背让她站直了,勒令她今天不准把衣服搞得皱巴巴,在佛祖面前不像个样。
张烨唇扬了扬,看见范慈恩按了按之前靠着墙被压出折痕的衣角,站直了些。她今天穿了身黑,中式盘扣,很正经。可黑属于正色,参拜最好不要穿正色。
范慈恩什么都没想,想穿什么就穿了。她抬头看着巨大的佛像。慈悲威严,檀香缭绕。
大家就是将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一个缥缈上,成功便是显灵,失败就将其摒弃。
“拜。”范爸举着三柱清香,一脚踢到她腿上,“给老子诚意一点。”
父女二人拜了几拜。
这青潭寺,香火日日旺盛,门票香火钱收得盆满钵满,寺庙修缮得古朴光鲜,节假日更是挤破了头,无数人来来去去祈求。祈求万事顺遂,祈求姻缘天成。
“姻缘天成。”
范慈恩讥笑,再叩首。
“心诚则灵。”大师悲悯合目。这父女一个正色衣服,一个衣下黄金饰品堆砌,为不诚。然:
“我佛慈悲。”佛祖不会在意人的冒犯。佛即是人,人即是寻找着自己的佛。南无阿弥陀佛的意思即:学习佛祖。
结束后范慈恩赶回家。家里有客人。
客人是个五十岁的中年女人,第三次上门。刘医生引荐的,也是刘医生的老师,老师从公立出来后又经营了十多年的独立咨询室。
“还是开了些失眠的药物。她的思维很清晰,但她总觉得自己身体有变化,和前几次一样,觉得自己身上有分化的预兆,例如体温升高,激素分泌……”医生说:“然而并没有,没有任何反应,她没有二次分化。而失眠的问题可能和她大脑某些区域发生了改变有关,这些改变能影响她本人情绪。”
第一次上门时,崔静的睡眠质量已经相当差劲了。
体检显示崔静的身体非常健康,除了轻微贫血。值得关注的是:脑部ct显示她的大脑部分区域发生了改变。大量的文献和数据表明,这样的变化和精神疾病相关。
很奇怪。
大脑这样的变化,照理说她应该会更加失控,但没有。这样的情况不是没有过,只是相当罕见。她被影响的最深的竟然是睡眠,其次是很普遍的分化焦虑问题。
“刘医生让我见到了你转告你,”交代完崔静的病情,医生有些警惕的看着范慈恩,“今天是你复查的日子,记得准时前往。”
她的徒弟告诉她,她在一个患者身上看到了好转的契机,然而见到患者本人,她的眼睛告诉她,相比里面那个女人,她面前的范慈恩太虚假了。
很难有人能欺骗她的眼睛。
西台和中精神科门诊。
范慈恩再次坐到刘医生对面,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刘医生神色异常凝重,在老师的提点下,她更换了由老师参与编撰试行的c-种花区量表,这次的结果让她极其震撼。谈话过程明显察觉到了自己上次的失误。她被引导了。
范慈恩好像早就失控了。
“我能打个电话吗?”
范慈恩的眼皮抽搐了一下,嘴角的笑扬起。“可以,请。”
几分钟后,推开门的几人用力地把范慈恩按在地上,她激烈地挣扎,他们撞坏了刘医生办公室放资料的铁皮薄柜,打破了刘医生的水杯,量表撒得一地,红、蓝钢笔摔在地面,墨迹斑斑。
范慈恩脸和手全是蓝色的墨迹,镇定剂注入她的肌肉。检查中他们意外在她的血检中发现了不该有的成瘾药物。张烨和神色急切脸色发白的范爸赶来。
范慈恩被范爸带走后,崔静也被翟阳接走。张烨下手真是磨唧,为了让崔静“适应”回家的生活,翟阳带她回幸福小区取些熟悉的东西。
全程小心翼翼不敢放肆,因为不黑的死。
崔静没提不黑。翟阳怕戳中崔静的痛点更不敢提。当初她把不黑交给解晋抚养,是因为范慈恩查猫查得厉害,毫不掩饰。
逼得他烦了,这要是被她知道了,那不隔三差五叫人来偷猫,他得隔三差五转移。竟然馊主意想到了解晋。
他每次看到不黑总觉得心里空落落,解晋保证自己很喜欢猫,有养猫的经验,他就犹豫了。
他去看了几次,不黑养得很好,和解晋在一起比和他在一起更活泼了。
但没想到会这样。
他心里又如被针扎了几下。他从小不受猫待见,不黑也是,但后面不那么抵触他了。有时候被逗猫棒玩嗨了,会扑到他的怀里来。
他有种预感,提不黑会是他不能承担的结果。
所以他也就装傻着。
从幸福小区搬了些大件,例如客厅的……沙发。小件是些穿习惯了的睡衣等,他们就回去了。他的婚礼策划在年后。餐桌上翟阳公布这个消息,全家人都震惊的情况下,翟老爷子没有反应,他是守旧的“保守派”,厌恶新性别。
崔静就崔静吧,他懒得管了。
老爷子说:
“她的神经症状医生怎么说?晚上睡不着,是焦虑症还是抑郁……搞不好之后会遗传,还是要慎重对待,多请专家看看。”
这一次翟母异常尖锐。
她指着翟阳:“他这是犯法。把一个人以养病的名义关在家里像什么样子!”
翟父神色不自然,小声道:
“哪是关在家里。快递什么都能送,也没说断了她的电话,不让她和家里人还有朋友联系。为了她的安全让她暂时待在家里。”
“有没有精神病重要吗?会不会遗传重要吗?你们全都是精神病。”翟母站起来,声音非常大,非常大。本该爱子的母亲语气刻薄、冰冷,一丝一毫的爱意都没有,看向自己孩子的目光含着针。
“你也有病!”
“这样指着孩子干嘛?”翟父坐不住站起来:“爸还在这,你能不能少说几句,这么说孩子干什么!”
翟老爷子习以为常。
翟夏夏埋头吃饭,吃得很香,翟天羽担忧地看着翟阳,似乎是想要安慰他:
“翟阳。”
翟阳把筷子放下,默不作声去厨房端崔静的餐后果盘,经过餐厅道:
“你们慢慢吃。”
他去到楼上,推开门。
崔静坐在窗边看书,拆一个贴着易碎品的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些首饰,最后是一只紫色浓郁的翡翠。她的面容清冷恬静,稳定如冰封的湖,窗外寒风吹得树木摇摆,玻璃窗朦了一层雾。他慢慢走过去,弓下身拥抱她,手竟然在发抖,罕见有些脆弱。
“以后我不会再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只要结婚就好了。”
“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只要结婚就好了……我不需要你做任何事情,你只要待在我的身边,只要待在我的身边,我会爱惜你的。只要你在我身边……不要离开,不要离开好吗?”
两颗心相贴,崔静的心平稳地跳动,她像婉拒其他人的求爱那样,声音脆冷:
“哪怕我不爱你。”
“是。”
“等下我要看书了。”崔静推开他涂抹护手霜,把那只瑰丽的翡翠手镯戴到手腕上,“医生建议我保持心情的平静。”
翟阳感觉她心情好些了,“这些是你之前的手镯?很漂亮。回家了怎么不直接带回来,和这些东西一起打包也不怕丢了。”
“漂亮吗?”
“漂亮。”
她的笑容美丽,如绚烂烟火,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