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角回到现在,听到陆长夫的话后,秉南冬终于微微抬起了头,声音沙哑,语调带着惯有的嘲讽:“逍遥?”他的眼睛灰蒙蒙的,毫无神采。
陆长夫上前解开了束缚住他的重重铁链,失去支撑的一瞬间接住了秉南冬倒下的身躯:“掌门让我转告你,去了仙尊那里后不该说的别说。”顿了顿,接着道,“一月一次的解药记得去找掌门拿。”
“……”
“南冬,你斗不过天云门的。何况,现在修仙界鬼气肆虐,情况并不乐观,你不是自幼便想要救万民于水深火热之中吗?如今不过是得知了真相罢了,其余的又未变,你大可以装作不知,仍旧做你的天云门大师兄,然后献身鬼门完成你的理想,总归最后都是死路,不如选一条让自己舒服些的。”
“……呵。”
秉南冬一把推开了陆长夫,踉跄几步摔在了地上,他自己强撑着费劲站起来,多年没有行走的双腿像是压根就不会走路了一样,一瘸一拐走得极慢。
他突然想到了范知易以往讲过的一个美人鱼的故事,说她为了爱情忍受着鱼尾变成双腿的痛苦行走,每一步就像是走在了刀尖上。当时秉南冬便就觉得不值,现在他只是觉得好笑。
范知易。
这个名字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了,每次想到就会痛的他无法忍受,比起身上的伤来的更加痛苦。
范知易那一次来,也是唯一一次来看他,亲口准确说出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发生的一切,包括他们之间送过的圣花,包括他们第一次亲吻相拥的场景,就是为了让他相信,他真的是范知易,他真的和所有人说的一样背叛了他。
范知易告诉他,当时他被抓了很害怕,他们许诺他只要把一切都说出来抓住秉南冬后他可以要任何好处,所以范知易拥有了一生享之不尽的财富和安稳日子。至于他的体质,他确实被逼着吃了天云门给的药,可惜并没有成功。他劝秉南冬就按照掌门说的去死吧,说自己现在和道侣过的很好,他虽然对秉南冬愧疚,但当时也是求生之举,让秉南冬别怪他。
到最后,他居然觉得秉南冬可悲,将自己想的太好了。
他们相识不过三个月都不到,哪里来的可以为他去死的感情,是秉南冬太天真了。
又想起了那一切,秉南冬本以为很遥远了。他捂住心脏,气血上涌间感觉喉咙泛起阵阵血腥气,抬手毫不在意抹掉嘴边的血迹。
陆长夫一直在后面跟着他,直到离开了这个牢狱,日光映照在秉南冬脸上,他用手挡住眼睛,强烈的不适感充斥着他。
然后猝不及防,有人狠狠一脚踹在了他的腿上,直让秉南冬毫无预防重重磕在了地上,膝盖骨传来剧痛。
不过这十年来的折磨致使秉南冬对疼痛已经感到麻木了,只是膝盖受伤,致使他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再站起来。
陆长夫看着站在一旁幸灾乐祸的慕容霄,皮笑肉不笑道:“公子怎么来了?”
因为涉及到秉南冬,乃是天云门的机密,因而慕容霄并没有带跟班,他抱臂嘲讽地看着秉南冬,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自然是父亲不信你,便让我来看看了。”
慕容霄还想上前再对秉南冬做些什么,陆长夫却挡在了秉南冬身前:“既然如此,多余的还望公子莫做。”
慕容霄不屑地看着陆长夫:“你当你是谁,还能管住本公子,别以为父亲近来对你上心了许多就不得了了。”
陆长夫脸上的笑意未变,压低了声音:“公子别忘了,上次因为你误杀了秉南冬,掌门气的关了你七年禁闭,直到仙尊来了才将你放出来的。”
“你敢拿父亲压我?”
“公子还是稳重些好,这样掌门也会省心一些。”说完,陆长夫就不再管慕容霄,直接走上前去将秉南冬扶起,“我带秉南冬去换身衣服后将他送去仙尊那里,公子若是还要跟着便跟上来吧。”
***
对于即将新来的这个弟子,范知易心里很没底,他就教导岑君这一个已经很损耗脑细胞了,现在再来一个那还得了,再者他又不是做慈善的,范知易觉得自己没有伟大到要去接触任务之外的人。
范知易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又还能说什么呢,走一步看一步呗。
忧愁的范知易举起茶壶准备给自己来上一杯很符合心境的苦茶,结果发现那茶壶里连一滴水都逼不出来了,他震惊地看着还在练剑的主角,不由想到主角就是主角,他说让他喝完还真就一滴不剩。
范知易更忧愁了,他一忧愁起来就想骂白白,他们这个系统怎么这么不靠谱,就修复个程序需要这么久吗?
就在此时,范知易敏锐地感觉到有人往这边过来,他起身朝着通往此处的唯一小道看去,却见自己之前见过的那个跟在掌门身后的天云门弟子正领着另外一个同样着白衣的人走来。
他们两个之间隔了些距离,之间的氛围似乎有些奇怪。
一向不受外界影响专心练剑的岑君也停了下来,直直地看向他们两人,眼中的震惊和不可置信溢于言表。
这是认识?
范知易猜测道,不由细细观察着这个应该就是他新徒弟的人。
只见对方身形挺拔偏瘦,发上单单束了根白玉簪,垂下的白色发带混在浓黑的发中,随着风被扬起。而最引人注目的是,这个人眼上覆了一层白色纱布,即使这样,也不难看出此人面容英俊,世间罕见。除此之外,似乎腿脚也不是很方便,走得格外缓慢。
领着他的人并不见有要去帮忙扶着的打算,而是到了这片较为平坦的地方的外围时就停了下来对着范知易一拱手:“尊者,弟子陆长夫,现已将人带到,便先告辞了。”
范知易点了点头,见陆长夫并没有如自己所说的立刻离开,便问道:“有事?”当真是将惜字如金的高冷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位师兄受过重伤,望尊者见谅一二。”
他还没丧心病狂到对一个残疾人做什么,范知易道:“下去吧。”
而那被带来的人像是完全不受他们的对话干扰一般,只自顾自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