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玄溟已经探出了黎川的身上没有半分灵力,但对这个贸然闯进这里的人,还是心有戒心。
眼睛死死的盯着黎川的方向,提防着黎川的一举一动。
黎川并未回应玄溟的询问,向玄溟的方向迈了一步,玄溟立刻如同一只受惊的野兽一般,神色恐慌的向后撤了一步,尽显手足无措。
看玄溟如此慌张的模样,黎川立即停下了步伐。
黎川没有回答玄溟的问题,而是看向一旁的一座座坟堆说道:“他们都是你所珍视的人吗?”
没想到黎川会问这个,玄溟愣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后,玄溟迟钝又有些木讷的点了点头。
“你方才为何要往上方扬土?”
“我…”
玄溟随着黎川的问话,眼睛落到了那一座座坟堆上,眼中满是哀伤。欲要出口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突然哽住了,手攥紧了两侧的衣角,抿紧嘴巴移开了视线。
玄溟的一举一动没入了黎川的眼底,黎川也没有催促,静静地等着玄溟的答复。
“我…我也不懂,我看山下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听他们说,只要坟头上冒了尖,便能保护逝者的魂魄,下辈子投生个好人家。”
玄溟声音连同身体轻颤着,声音越说越小,眼泪在眼眶之中打着转。
玄溟低着头小声的哭泣着,突然,一只有些凉意的手轻抚上了玄溟的脸庞。霎时,玄溟心中一惊,连哭泣都止住了,眸中写满了惊色。
还未落下的泪水,“咚”的一下,沿着眼眶砸落,落到了轻抚着自己脸庞的手上。
在得知这只手的主人并无伤害自己的意图后,就像寒冰第一次遇见暖阳,又或者终于有了可以倾诉的地方,玄溟眼眶中存蓄的泪水如同洪水决堤一般,汩汩的沿着眼眶滑落。
看着这样的玄溟,黎川的眸中露出了心疼之色。
黎川并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语,只是偶尔为玄溟拭去脸上的泪珠。因为黎川曾切身体会过相同的痛苦,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显的苍白和无力。
死去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活过来了。
黎川就这样默默地陪着玄溟,玄溟哭了好久,才慢慢的缓了过来。
似是觉得方才哭鼻子的自己太过丢人了,玄溟的脸上划过了些许不好意思,瞄了黎川一眼后,小声说道:“谢谢你。”
黎川嘴角微微浅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说完,玄溟好似卸下了心防寻了块凸起的石块,坐到了上面,并用手拍去了石块另一侧的尘土,拍了拍石块要黎川也坐过去。
坐在石块上,能将所有的坟堆尽收眼底。
待黎川坐下后,玄溟看向到处断井颓垣的景象,有些失神的说道:
“哥哥,你知道吗?在你到这之前,这里也曾是一个山清水秀、灵气充沛的好地方。我和我的族人都曾以为,能在此处幸福快乐,安安稳稳的生活下去。可…正如哥哥所说,一切都往往事与愿违,我们所愿的全部都是奢望。”
“哥哥,你知道更可怕的是什么吗?”
玄溟看向黎川问道,玄溟的神情透露着悲色,眼神好似在求解,又好似是在求救。
“……是什么?”
玄溟指向自己胸口的位置,缓缓道:“是自己的心。”
继而玄溟轻笑了一声,接着道:“日子久了,我都快要认同世间对我们的看法,渐渐真的以为,我们这一族是不配活在这个世间的,活着便会给他人,带去灾难。”
玄溟转而看向满地的坟堆,眼中满是动摇道:“如今来看,确如世人所言。”
继而玄溟的神情有些飘远和失神,眼中含有自责道:“他们都是我的族人,是我没用,保护不了他们,我能为他们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这非你之错,只不过世事无常,难以预料,亦往往事与愿违。”
“世事无常吗……”
玄溟小声的轻喃着这四个字,言语间掺杂着些许无力和沧桑感。
明明还是少年模样,却仿佛久经世事一般。
不过,没过多久,玄溟便隐去了那份落寞,微微侧头看向黎川,眼中升起了一抹探寻之色。
“对了,我明明在此处下了结界,哥哥是怎么进到这里的?”
“我是无意之间进到这里的。”
玄溟加深了眸色,似在怀疑黎川话中的真实性。
“原来如此。”
玄九溟收回了视线,打消了顾虑道:“也是,我这结界只能拦住天上的那些神仙,哥哥的身上毫无灵力,结界没有反应也不奇怪,是我冒犯哥哥了。”
“无妨。”
黎川微微摇了摇头,淡淡道。
“听我说了这么多,哥哥大概也猜到我的身份了吧。我可是人人喊打,各路仙家见之必诛的魔,哥哥不怕我吗?”
闻言,黎川缓缓轻阖了一下双眸,但视线却没有丝毫的闪躲,看向玄溟眸色不移道:“人、魔、妖、神,世间生灵,不管所生为何,皆有其存在之理,没有谁的生命可以轻易放弃。对与错不过是经历不同、立场不同,所引向的因果也会随之不同。”
黎川稍作停顿,双眸注视着玄溟,眸色淡然而又隐隐透露着一抹坚定之色,缓缓道:“至于…你问我怕不怕你,你没有伤害我,我又为何要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