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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家人对她封妃的看法,令仪并不在意。

眼下最重要的是,她在宫中有了名正言顺的名分以后,总算能见到宋君尧了。

自从她随太后入宫以后,不知是为了避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宋君尧就再未踏进过慈宁殿。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她此时应该还不知道曾经救过的“陈先生”就是当今圣上。

所谓做戏做全套,接下来还有一场大戏要演。

封妃旨意已下,目前虽还未举行册封礼,但现在她也是名正言顺的莲妃娘娘了。

按照规矩,皇上今晚会点她侍寝?

因为令仪初封就是妃位,所以如果不出意外。

皇上应该会亲临她的淑德殿,而不是宣她去太极宫。

当晚,令仪梳洗过后,并未穿嫔妃侍寝应穿的衣物,也未佩戴任何首饰。

素净的脸上铅粉不染,一头秀发尽数披散身后,身着宽大的素色道袍。

任由司寝的嬷嬷说破了嘴,都不愿换一身装扮。

其实说实话,她这样装扮并不丑,虽未施脂粉,未戴首饰。

但奈何底子好,整个人显得出尘脱俗之极。

宽大的道袍衬得她身形纤细,飘飘欲仙。

不过无论多好看这也不合规矩,尤其是皇上为了今日侍寝还特意赐了不少衣物。

令仪坚决不肯妥协,哪怕嬷嬷劝说了再多,她也只一句:

“嬷嬷放心,今日一切皆是我自己的主意。

皇上若有不满,我一力承担就是,绝不连累嬷嬷。”

司寝的嬷嬷想不通她在做什么,眼前这位莲妃娘娘初封便是妃位,太后看重之极。

今日头一回侍寝,不想着讨好皇上?

却非要身着道袍,也不怕败了皇上的兴致,这是跟恩宠有仇吗?

但事已至此,莲妃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只能暗自祈祷上天保佑。

但愿莲妃娘娘的美貌,能让皇上对她多些容忍,免得圣上雷霆之怒牵连自己。

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令仪静坐在殿内。

她让人在她放下她面前的纱帐,整个人隐在若隐若现的纱帐之后。

淑德殿是北朝皇宫最富丽堂皇的寝殿之一。

殿内空间面积极大,各种摆设无一不奢华精致。

为了增加殿内的旖旎风光,悬挂了许多层层叠叠的纱帐。

令仪坐在纱帐之后,哪怕皇上仪仗亲至,她也并未到殿外迎接,而是稳坐不动。

宋君尧已经许久未见令仪,他至今活了三十多载,第一次尝到何为相思的滋味。

忍了那么多天,终于再能见她。

此时此刻,他对她的兴趣正是最浓的时候,容忍度也超高。

哪怕她行事有些不合规矩,宋君尧也并无丝毫不满。

反而有些担忧她是不是生病了?

否则以宋君尧对令仪的了解,他不认为她是不守规矩,恃宠而骄之人。

待他迫不及待踏入殿中,便见殿内层层叠叠的纱帐皆被放下。

透过如烟如雾的纱帐,他看不清令仪那张令天地都黯然失色的绝世容光。

只看到纱帐之后,有一道身影在殿中跪坐。

察觉到来人,不等宋君尧掀开眼前的纱帐,令仪便立刻伏身跪拜道:

“臣女顾婉儿参见君上,敬请圣安。”

再次听到她清灵的嗓音,宋君尧不由自主弯起了嘴角。

他本想快速上前,掀开眼前的纱帐,亲自将她扶起。

柔声嘱咐她以后都不用多礼,与她一诉衷肠。

可话还未出口,脚步刚迈出,就听纱帐后面的女子颤抖着声音又道:

“皇上恕罪,臣女有事隐瞒,不配为妃,特在此请罪,还请皇上废除臣妾!”

此话一出,宋君尧当即愣住了,他目光深沉的看着纱帐后那道曼妙的身姿。

一时不明白她到底何意?两人此时距离极近,若不是眼前有纱帐阻挡。

宋君尧只需三两步便能到她眼前,将她扶起。

透过纱帐,他能看到此时她也是惊恐的,整个身影都在微微颤抖。

可她到底隐瞒了什么,让她忍着惊恐,非要在今夜坦白。

宋君尧不由得收回了脚步,目光幽远,压低声音道:

“何事隐瞒?”

对面的女子听到他的声音后,强行压过身体的颤栗,声音几乎要哽咽道:

“皇上容禀,臣女顾婉儿,乃永昌伯嫡长女。

因家母笃信佛法,臣女自幼多在佛寺长大。

四个月前,家母夜中得佛祖托梦,言臣女前世乃佛前一株莲花。

今生下凡历劫,只待修得正果,便能功成归位。

家母为了帮助臣女早日得成正果,早登极乐。

特意将臣女送去了相国寺后山的静心堂中,潜心向佛,带发修行。

臣女到静心堂不久,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一重伤男子?

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臣女不能为了男女大防,便见死不救。

于是臣女将那男子带到静心堂不远处的山洞中养伤。

可世事无常,阴阳之错之下,臣女不仅对那男子动了心,还失了清白。

眼下虽还是处子之身,但到底已不是冰清玉洁的官家女儿。

臣女本没想过此生会再嫁人,更不曾想会被太后看重,带臣女入宫,为嫔为妃。

臣女胆小怯懦,犹豫了几日也不敢向太后坦白。

可事到如今,臣女再不敢欺瞒君上。

还请君上降罪臣女,哪怕是赐死,臣女也绝无怨言!”

令仪说这么一番话时,虽几度哽咽,声音微有颤抖,但从始至终娓娓道来。

宋君尧听到她的话,一时只觉百感交集,既是心疼怜惜,又有欣喜庆幸。

宋君尧身为人间帝王,多疑乃是天性,令仪之前虽救了他,言行举止也无不妥。

但他回宫之后,还是命暗卫将她生平过往查了个底朝天。

因此深知她话中的,什么生母笃信佛法,得佛祖托梦,都是假的。

说来说去不过是父母偏心,弃她不顾。

为小女儿抢她的好姻缘,所以狠心将她送到庵庙之中。

她前半生孤苦无依,无人心疼,无人偏爱,可她天性纯善,性子清冷简单。

当日他重伤昏迷,来历不明。

她一弱女子,遇到这种事,不仅没有为了自保不管不顾,反而尽力搭救。

他不过是看她单纯,与她多说了些话,给她讲了些外面的风景。

她便在还不知他身份时,就将一颗心都落在了他身上。

如今她已经身居妃位,他那日虽看了她的身体。

但就像她说的一样,她还是处子之身。

那日的事,只要她不往外说,便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她完全可以糊弄过去,做高高在上的帝王宠妃。

可她偏偏在此时,毫无保留,全部坦白。

这样的性子,这样的女子,让他如何不怜惜?怎么不心疼?

想到此,宋君尧心中感动,欢喜,心疼,怜惜等各种心情充斥在心间。

一颗心脏疯狂跳动,连他自己都形容不了此刻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