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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被贺宗明又给带回了军部。

这次她明显感觉到,夜间值班的全是他的人。

贺宗明带着十几人大摇大摆进出,没有一人觉得奇怪,甚至没人投来一个多余的目光。

他攥着她手腕直奔监狱大牢,随手打开一间牢房后,就把她给推了进去。

挽月踉跄了几步,扶着墙才勉强站稳。

殷红着眼睛,无助地看着他。

隔着道透明的玻璃墙,贺宗明声音冰冷。

“我对你再好,你也是不记心的,反而那个矮子对你没那么好,你始终惦记着他。”

“现在想来,也许是我用的方式有什么问题,或许苏家十几年下等人的生活已经让你养成了习惯,你的心理已经病态了,就是喜欢吃苦,既然如此,我决定满足你的喜好。”

“你不是对那个姓牛的匹夫很是在意么,又是给他送吃送穿,又是想办法把他弄出大牢,现在你成功了,他走了,至于他剩下的刑期就由你来替代,以后这间屋子,就是你的住所!”

一话讲完,他不再理会她,转身就走。

挽月始终没有说话,在他离开后,一个人又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转身看看牢房,虽然乱了些,但好在没有排泄物,还不算脏。

她默默收拾了杂草,全都堆到角落,然后去角落里扶着墙慢慢地坐下了。

隔壁,也就是一道墙的距离,贺宗明冷着脸,跟小宋进入另一间牢房里。

小宋捏着鼻子指挥下属给他们清理房间,压低的声音有些埋怨:

“司令既然有意罚那个女人,把我们之前住的屋子给她干什么?实在是太善待她了。就应该让她去那真正关犯人的屋子,让她跟一堆黏在墙上刮都刮不掉的排泄物在一起。”

贺宗明大刀阔斧的在草垛上坐着,怒火依旧没从眼中消退,闻言冷冷瞥他一眼。

“她肚子里还有个孩子。”

小宋一愣,这才想起来挽月是有身子的。

他嘟囔道:“就凭她那不守妇道的作风,这孩子是不是你的还真不好说。”

贺宗明身上的气息一下子就冷了,就连正给他们清理牢房的下属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防止战火波及到自己。

小宋却没有察觉,陷入了回忆里,抒发着对挽月的不满。

“司令,当初我在那小村子找到她的时候,她可是跟那个乡下男人租住的同一间屋子,虽然据说是有两张床,但关上门,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睡在一起?”

贺宗明身上的气息又更冷了些,但他依旧冷硬反驳:

“孩子是她成婚前就有的。”

“那也不能说明什么,万一他们两人干柴烈火,就是在那小村庄里……”

小宋忽然不敢说了,因为他跟贺宗明对视上了。

司令这表情……

“啊哈哈。”小宋干笑两声:“我开玩笑呢,司令,谁不知道您的手段,就算是为了他们自己的脑袋,那女人也断不敢做出这事。”

他的解释十分牵强,但终于算是说了几句能听的人话。

贺宗明收回自己要灭口的目光,再次冷声开口:

“她跟那个矮子没有迈出过那一步。”

小宋下意识问:“您怎么知道?”

贺宗明闭眼,平复着自己胸中情绪,冷冷道:

“我就是知道。”

小宋自讨了个没趣,不敢再问了。

于是答案的缘由,便只留在贺宗明一个人的心底。

下属终于打扫好牢房,勉强把遭污的环境收拾成一个可居住之地。

外面的天已经隐隐要亮了。

小宋跟贺宗明也终于在干净的草垛中各自躺下。

贺宗明不知是睡还是没睡,闭目休息。

小宋也闭眼睛躺了一阵儿,忽然嘀咕道:

“也不知道周副官昨晚过得怎么样?”

他嘿嘿笑了一声:“平日里一口一个女人就是麻烦的人,竟然也成婚了,希望以后他可别后悔说过的话,自己打自己脸。”

又想去跟贺宗明探讨,见到男人闭着眼的冷酷面孔,才又默默地缩回自己的位置。

小宋安静了会儿,又叹了口气,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起来,也有点想我媳妇儿了,她可是个好女人,之前以为我出了事,二话不说就要殉情,我回家报平安的时候她正拿着绳子上吊呢,可吓死我了。”

贺宗明:“……”

小宋是他最得手的一个亲信,也是战场上跟他最默契的一个下属。

战争中他可以放心的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他。

但有些时候,就靠他那张嘴,他真的偶尔会阴暗的生出杀心,想要把他给一枪毙了。

他看似闭着眼已经睡了,实际上精神却始终亢奋,处在一种自己跟自己的较劲中。

把挽月关进大牢,看似是对她的惩罚,实际已经是他最克制自己情绪的一种处理方法了。

没人知道,当挽月张开双臂,拦在带着牛二爷远去的那艘货轮前的时候。

贺宗明处在黑暗中冷凝着她的那几秒钟,是真的想开口下令直接让人把她给毙了。

养不熟的马,就杀掉。

同理,养不熟的女人,一直强留着也没意思。

话都到了舌尖,就差脱口而出,目光看到挽月那凸起的肚子,才叫回了他的理智。

她该庆幸,身上有个孩子,救了她一命。

否则要是换成旁人,三番五次跟他作对,甚至还敢腐蚀他军部的下属,贿赂他们私放囚犯,他早就把人给断骨剥皮,砍了脑袋挂在旗杆上,以儆效尤。

时间在安静中一点一滴的流逝。

厚重的墙,把一方天地隔成两个空间。

两个牢房住着三人,贺宗明他们没有睡着,挽月却也同样不习惯环境,睁着眼睛。

她抱着自己的肚子,靠坐在墙角,巴掌大的精致面孔上一片难过之色。

眼睛静静看着地面,喃喃自语: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声音细而小,甚至从她脚边爬走的蚂蚁都听不清。

也就只有那缕从墙缝中渗透的寒风知道,这个嘀嘀咕咕的大肚子女孩,细弱的声音到底在说什么内容。

她在一次次的重复:“对不起……阿立。”

音色沉重,宛如忏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