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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挽月没必要在这时候忽然把苏清漪扯出来画蛇添足的。

正是她此时这番话,让贺宗明判断出了,眼前的人并不是真的天真单纯。

她何尝不知道他在拿话暗示她?

小狐狸也在拿话堵着他呢。

贺宗明眼底的神色暗了暗。

两军交战,倘若一明一暗,那往往在暗处的,更容易处于上风。

因此,他虽然已经把眼前这女孩的所有小心机看穿,却并不急着拆穿她。

反而当真叫了人把车开过来,带着挽月坐在车里,在街上貌似找人的闲逛了一下午。

挽月第一次坐汽车不适应,再加上风寒体虚,刚开始还睁大着眼睛,趴在车窗上一刻不歇地往窗外看着。

可看了没一会儿,她就头脑晕沉,虚弱地贴在车身上,一副随时都要晕过去的样子。

贺宗明坐在副驾,把整个后排留给她一个人,观察到她的状态,见到她难受,他也什么都没说,依旧让司机朝前开着。

一直到挽月再也受不住,真的双眼一闭,软软地从后排倒下去。

他才骤然低喝了一声:“停车。”

司机立刻把车停下。

贺宗明从副驾驶转到后排,叫了声挽月的名字。

挽月闭着眼睛,没有反应。

贺宗明看了她一阵儿,关上车门,跟她坐到一排。

“回去吧。”

“回医馆吗?”

“回苏府。”

贺宗明低着头,让挽月枕在他腿上。

他把手放在她发丝上,神色晦暗不明地沉默着。

到了苏府,下人见是贺宗明来了,一路跑着去跟苏老爷通禀。

贺宗明没理会,抱着挽月往她自己的房间走。

畅通无阻的到了她的房间,把人放回床上,脱了鞋,盖好被子。

他看了她一眼,便起身离开了。

院子里,苏老爷已经在那站着,满脸堆着笑。

“小公子,您怎么又把人给送回来了?”

贺宗明听出这话的意思不对,皱了下眉:

“她是你们家的人,我送回来给你你们,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苏老爷笑呵呵地往挽月紧闭的门里看了一眼:

“昨天晚上,挽月这丫头,伺候的可还满意?”

贺宗明意识到这老东西恐怕是误会了。

他当即就要动怒,斥责苏老爷的龌龊念头。

可话到了嘴边,心思忽然又是一转,沉吟一瞬,他把斥责收了回去。

转而意味深长道:

“她生病了,身上还发着烧,你去叫人找个医生,以后好好照顾她,我会经常过来探望,要是发现你们敢怠慢……”

贺宗明没再继续说下面的话,只动手,轻轻拍了拍他腰上挂着的枪。

苏老爷被这无声的威胁吓得笑意僵在脸上,许久才恢复自然。

“挽月能得到小公子看重是她的福气,老头子必定尽心尽力。”

贺宗明这才淡淡嗯了一声,转身走了。

外面,开大车的司机还在等着他。

贺宗明上了车,低头安静了一会儿,冷声问他:

“你经常走街串巷,刚刚那小丫头要找的那个人,你有没有见过?”

司机颇为惊讶,他家小少爷竟然还真的对一个外人的事上了心。

可他思忖半天,也还是摇头:

“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那么多,我还真没太注意。”

贺宗明便沉默了下去。

司机见状又说:“不过我在城里结交了几个朋友,他们都是做买卖的,这迎来送往的,说不定还真能见过。”

贺宗明闻言,眼中神色动了动:“好,那你就替我跟他们传话,让他们帮忙找一下人。”

司机道:“那要是找到了,立刻把人给你带来?”

“不!”贺宗明表情沉冷,小少年乍然做出这副模样,竟然十分像他那个久经沙场的父亲。

深冷的眼眸,眼中含着一抹利刃似的光。

“记好了,一大一小,父亲姓孔,男孩单名一个立字,找到了,就立刻把他们父子征兵入队,送去战场!”

司机来不及转换表情,一脸的错愕。

……

挽月再醒来,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苏家。

愣愣地盯着房顶看了会儿,慢慢地眨着眼睛。

忽然响起叩门声,是小环过来敲门,说苏老爷叫她。

挽月便穿好衣服,乖乖地去了。

苏老爷背着手,见她进门,一脸的慈爱。

“总算是回来了,你昨晚一夜未归,舅舅可担心坏了。”

他说着担心,但相比孩子不见了把半个城翻得底朝天去找的贺旅长,苏老爷却没有任何行动。

挽月安静了一会儿,也对他露出一抹笑。

大眼睛清澈地看着他:“舅舅真的担心我吗?”

苏老爷笑呵呵地往她手边推了盘糕点:

“尝尝,新做出的栗子糕,你姐姐平时最喜欢了。”

挽月看了眼糕点,没接,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

“我以后不想跟贺宗明见面了。”

苏老爷一愣,诧异地看着她:

“好端端地,为什么说这种话?”

挽月抿着嘴唇,低着头:

“姐姐跟他有婚约,我跟他总是这样见面,不太合适。”

苏老爷这才重新露出笑容:

“你这傻孩子,你还小,他也不大,你们就只是两个孩子,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他喜欢带着你玩,你就尽管跟他玩去,你放心,清漪是识大体的,她不会对你有意见。”

挽月便知道,她之前的猜想果然没出错。

之所以她跟贺宗明的接触越来越多,全是苏老爷有意为之。

想明白这一点后,她就不再主动说话了。

苏老爷问了她几个问题,全是跟贺宗明有关的,她就乖巧地答着。

等回答完,苏老爷终于满意,放她往回走,挽月就安静地走着。

从大堂到她自己的院子,要穿过两条长廊,经过两个庭院。

这条路,挽月已经走了许多次。

她在第二次转弯时,扭头看了眼马棚的方向。

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觉得过,苏家的路是那样的漫长。

四四方方的院子,像一口就差盖的棺材。

阴森寒冷的让她由心感到畏惧。

挽月一回到房间,就立刻脱了鞋,钻进被子。

用被子盖住头,在里面瑟瑟发抖地抱住自己。

冷,好冷。

由内而外,心底里发出的冷。

她忽然不受控的流出泪来。

院子是安静的,也是孤寂的。

又似乎,没有了阿立以后,整个苏家在挽月的世界里,都变成了安静而又孤寂的。

她能看到来往不停的人在走来走去,但似乎又跟他们是活在了两个世界。

他们的世界,挽月融入不进去。

挽月的世界,他们也没兴趣来踏足。

于是挽月,就再次变成了,孤零零的、毫无存在感的、死了也没人在乎的小可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