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吗,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我的目标当然不是引发世界大战。我的目标从来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对地球文明的基本改造,让他们在短时间内不会再走上绝路。』
『这个最短时间的期限是多久。』
『二十年。』
多少事,从来急;天地转。光阴迫。二十年太久,只争朝夕。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
可是眼前的光渐渐熄了,好像越来越小,又好似越来越远。
王遥伸出手,想要抓住那道离开的光,却还是只能望着他逐渐远去。
“不要走!”
王遥突然睁开眼。
窗外落日的余晖在这一瞬间终于完全消失,姬一人的卧室中再无一丝光亮。
“没有走哦。”
陈曦摸了摸王遥的头,发现王遥头上不知何时布满了汗珠,整个人都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原来,只是太阳落山了。”
“是啊,太阳在很久以前就落山了,只是晚霞现在才消失,大气散射很神奇吧。”
“长夜将至,我却把希望寄托在了一个人身上,这样好吗?”
“你的意思是,你还要继续做之前的主线任务?”
陈曦终于理解了王遥的话语。
太阳的余晖完全消失之后,美丽的晚霞便成为了遮星蔽月的阴云,天空再无法透露出一丝光明。
连带着屋内的陈曦也无法看清王遥的脸,不能准确辨识王遥刚刚的表情,也就不能感受到王遥此时的悲伤与痛苦。
所以她现在才理解王遥这几句话的含义。
“找回仁民会长,就可以让仁民会长直接解除逍遥城六天后可能触发的百年封印。但是如果我们让逍遥城六天之后无法触发百年封印,也可以有更多时间去找回仁民会长。这两件事我们都要做,并且最好都在六天的时间里做完。”
“为什么你会突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你记得我们五岁的时候,我跟你在幼儿园午休的时候说过很多话吧。”
“当然记得。”
“关于这些记忆,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最深的肯定是你一直在叹息,如果我们能早五十年来到地球就好了。如果能早五十年来到地球,当时那位空有圣人心境却没有圣人实力的凡人便不会死。他不但位高权重,就连个人威望也是无人可撼动。要是那时候我们降临这个世界帮助他进行变革,一定可以顺风顺水,人间也可以少受些苦难。”
“你觉得这句话的关键点是什么?”
“人间可以少受些苦难。”
“没错。我们的目标并不是拯救任何一个人,我想的只是人间能够少受些苦难。”
“所以你才决定要两路并行,一边寻找唤回仁民会长的锚定物,一边解决逍遥城一切苦难的根源?”
“地球上度过的二十年实在太久,这一次我们只争朝夕。”
“可以是可以,但是时间真的够吗?只剩下六天了。”
“时间到底够不够不是光靠空想就能确定的,我们需要推演。”
“可是你做不到,阿遥。你擅长的不是推演理论上存在的可能性,而是思考每一件具体的事或抽象的概念,推演隐藏在它们背后的深层次原因。而且就算是我,也做不到推演这六天所有的可能性,我只能推演以我们两人为核心的半天时间。”
“既然你知道我们两个都做不到,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们需要的是谁。”
“你居然真的要寻求妫因的帮助?”
“虽然我确实很讨厌这种将【生】的可能性抹杀的预言,但现在不是顾及我个人喜好的时候了。我们现在需要更多的信息,更详细的计划,更完美的路线。”
“既然你已经决定好了,我自然会帮你提供一切理论支持。其实你们也不用太抵触,玩游戏总会有攻略。如果你们只是想玩玩,那攻略不如不看。但如果你们想完美通关,那不看攻略就是非常愚蠢的行为了。逍遥城这个游戏,你们已经玩了三十六个小时了,也是时候对游玩方式做出决断了。”
“而且,今天就算阿遥没有做出决定,我也会来找你们。因为今天确实已经是最后期限了,在最后的分歧点消失之后,你们就再无法达到那个完美结局。除非,阿遥肯为此打破自己立下的规矩。”
突然出现的妫因侧靠在窗口旁的柜子上,打开折扇,扇了扇风。
“你是说,逍遥侯把这个世界设定为游戏,也是考虑了我的感受吗?”
“为什么不是呢?我们都发现了,逍遥侯这个人隐藏着很多秘密。其中一个公开的秘密就是,他非常了解我们。”
夜色覆盖了房间内的四个人,陈曦和王遥面对面躺在床上,王遥的背后是还在恢复中持续昏迷的姬一人。
而妫因则是背对着床上的三人,望着窗外。
“逍遥侯的问题在六天之后再谈也不迟。”
王遥闭上了眼睛,继续说道。
“我立的规矩,或者说我的原则,它并非是一种限制。”
“我知道,但从客观角度来说,它就是你施加在我们所有人身上的限制。”
“这种限制是必要的。”
“陈曦也这么觉得吗?”
妫因突然对着一直沉默的陈曦询问道。
“你觉得这种限制是必要的还是不必要的。”
“姬一人问了我和阿遥一个问题,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把自己当成主人还是客人。”
“你和他是怎么回答的?”
“我让姬一人直接问阿遥,因为我也想知道他思考这个问题得到的答案。”
“以超凡境身份牵扯进凡境的事件中时,我是主人;以凡境身份牵扯到凡境事件中时,我是客人;以超凡境身份牵扯到超凡境事件中时,我是旁观者。”
王遥开口插入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这就是我当时的回答。”
妫因听完,发出了几声低笑。
“当我们被需要的时候,我们应当满足他人的需要;当我们不被需要的时候,我们便无需站出来。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笑声渐渐停止,妫因继续说道。
“阿遥,我曾经以为你只是想成为【人】,但现在看来,你想成为的是【生】。”
“是我们需要世界,不是世界需要我们;当众生需要我们,我们便应该帮助众生。”
“原来这才是你的原则。”
“姬一人听不懂我的回答,也只有你们才能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哈哈,这也不能怪她,就算换成其他圣人,他们也听不懂你的言外之意。”
“所谓的主人、客人,都是对【人】这个概念的拆分。【人】是你与这个世界、与众生接触时希望保持的样子,而我们并非真正的【人】,因为我们没有【生死】的概念。”
妫因继续说道:“我们的本质立于是世界与众生之外的旁观者。所以在面对真理、世界、圣人这种永恒不变的真实时,我们就是冷漠的旁观者,看的是【有】而不是【生】。”
“只有在面对众生这种反复无常、无法揣摩的可能性聚集之物时,我们才可以选择充当一个参与者。此时我们追求的是【生】,不仅仅是【有】。”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倒是我的担心多余了。”
妫因转过身,对着王遥微微鞠了一躬。
“我为我的怀疑而致歉。”
“妫因,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三个互相称呼对方为‘阿道’、‘阿遥’、‘小曦’,只有称呼你的时候叫全名,很少叫你‘阿因’吗?”
“难道不是因为‘阿因’不好听吗?”
“是因为我们都认为你并不想成为【人】,所以我们才很少用昵称称呼你。”
“或许真的跟你们想的一样吧,我确实对成为【人】这件事的兴趣不大。”
“我们的本源能力便是我们性格、行事风格的体现,我的本源能力就是对【生】的亲近、掌控,而你的本源能力则是对【有】的亲近与掌控。所以...”
“真的是本源能力影响行事风格吗?说实话,这二十五年,我没有一天感觉过自己的心脏在跳动。我总觉得缺少了点什么,就是因为缺了那一点点不知所谓的东西,使得我好像我一天都没有真正活过。”
王遥皱了皱眉头,妫因的话语根本不像是抵触【生】的样子,反而对【生】有着极度的狂热。
“我是很喜欢通过超维视角观看这个世界的过去与未来,但我更希望,这些过去与未来是由我亲手创造的。我想要参与其中,改变我所看到的一切,让它们成为我希望的样子。”
“以什么身份?什么形式?”陈曦开口问道。
刚刚妫因质疑王遥的时候,陈曦就已经觉得很奇怪了。
王遥的原则、王遥给自己施加的那些枷锁,从未要求他们三人也跟他一起执行。
他们有些时候会以王遥的原则为行事指导思想,那也只是因为王遥的原则与他们的理念完全不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