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前闪过万千流光,一袭华丽的锦羽。
帝江的大翅膀在房里不能完全伸展开来,一阵风似的闪到了园子里,惊得宫人四窜。
有侍卫大喊“护着公主!”,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奇异的鸟,怔怔地看着花园中那只比人还高的羽毛精怪。
一个胆小的宫人瑟瑟发抖,躲在柱子后面,只探出半个脑袋。
她满脸惊恐,紧紧咬住下唇,生怕发出一丝声响会引来注意。
嘉言跟出去,把挡在面前严阵以待的侍卫拨开个口子,仔仔细细将这只巨大的鸟儿看了个分明。
四只大翅膀,就像是精致的画扇,每一根羽毛都闪烁着琉璃般的光泽,色彩斑斓。
由深邃的幽蓝渐变为炽热的赤红,又在边缘点缀着金色的光芒。
晚霞与朝阳交织也不过如此了吧,嘉言看呆了。
那鸟儿轻展羽翼,带起一阵微风。
姿容美艳绝伦,恍若天外仙禽。
它轻轻转了头,明亮的眼睛便随着动作而闪烁,蛊惑的出声,“上来。”
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宫人们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一切——一只鸟儿竟然开口说话了!
那个胆小的宫人更是惊得浑身一颤,手指紧紧扣住衣襟,心跳得几乎要跳出胸膛。
周围的侍卫们面面相觑,更加戒备。
嘉言的心头升起一股奇异的感觉,她微微眯起眼睛,迎着它,“好啊。”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年长的宫人想劝阻,“公主,危险啊!切莫上前。”
她拿开宫人的手,深吸一口气,向前迈出一步,又一步......
帝江缓缓低下身子,让嘉言更容易攀上它的背脊。
在一阵低呼中,她的身影连同那一片灿烂的羽翼,一齐消失在天边。
“抱紧了。”帝江加快了飞翔的速度。
嘉言紧紧抱住帝江的脖子,感受着它温暖的身体,紧张又有兴奋。
随着帝江展翅高飞,她仿佛被带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耳边的风声呼啸而过,她闭上眼睛,任由风拂过脸颊,是前所未有的自由感。
再睁开眼的时候,底下是皇宫的全貌,那些平时只能仰望的屋檐,在此刻变得触手可及。
渐渐的越来越远,帝江带着她飞越了一个又一个地方。
农田里长势喜人的庄稼,街面上重新开业的店铺,熙熙攘攘的人群。
孩子们在追逐嬉戏,老人安详地坐在门前晒太阳。
她看到了复苏,生机勃勃。
民间怨气最为沸腾之时,她收到的奏报,满是疮痍,几乎不能读下去。
而现在看见这些画面真实的在眼前铺开,只觉得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块石头,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
公主干政,本就寸步难行。她做那些事,更多的是为了巩固自己在朝堂上的地位。
争权夺利,竟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两辈子都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此刻生了惭愧的心境。
怨不得她的子民当初去信奉魔尊。
谁能救他们,他们就供奉谁。
一段无言的旅程,到了玉京城门上才停下来。
帝江矮了身子,任她跳下去,站稳。
她在城门上看着过往的人流,“怎么不回宫啊?”
帝江挺直了身躯,在夕阳的余晖下,羽毛闪耀着瑰丽的光芒,徐徐起舞。
恰似一首无声的诗,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力量。
四只翅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完美的弧线,就像是最精湛的画家在空中挥毫泼墨。
时而如行云流水,时而如雷霆万钧,每一次腾跃都仿佛在诉说着古老的图景。
城门下围观的人渐渐多起来,有的人屏息凝视,有的人低声赞叹......
忽然飘了雪,天上的精灵缓缓降临人间。
然后随风起舞,围绕着帝江旋转,如同一场盛大的庆典。
嘉言看过帝江跳舞,也是黄昏,那片崖石上,他等到了日落最美之时为她起舞。
现在是以鸟儿的身形,跃至城门上空,羽翼翻飞,美轮美奂。
不知道是先前看到民间的景象,那份感动再也压抑不住,还是帝江的舞,生来带着惊鸿人心的力量,
嘉言一直在强行忍耐的眼泪,此刻终于决堤。
随着最后一舞毕,帝江收起了翅膀,站定在城门之上。
它昂首长鸣,声音清脆而悠扬,穿越了千年的时光。
在这一声长鸣中,所有的人都前所未有的宁静和祥和。
帝江的舞,好像有了神性。
雪花纷纷扬扬,从天际缓缓飘落,轻柔地落在嘉言的发梢、肩头和衣袂上。
“冬日瑞雪兆丰年。”人群中传来一声轻叹。
“这是上天的恩泽!”
“那城楼上好像是嘉言公主,我在义诊馆见过她。”
“她带来了神鸟,是吉兆啊!”
......
城楼上的嘉言只是看着他们纷纷攘攘,听不见他们说的话,生怕一不小心,大家互相踩了踏了生出乱子,擦干了眼泪,忙去近前找帝江。
“好了,知道你美的不像话,我们快回去吧。”
帝江自打练功之后,耳聪目明,当然把城门下的议论听的一清二楚,
不过他听惯了关于神鸟吉兆的话语,并不倨傲,轻轻的又长鸣一声,以示回应。
载着嘉言慢悠悠回到了宫中。
*
是夜,寝殿燃着淡雅的香,袅袅的烟雾缓缓上升。
嘉言坐在书案前,身旁的琉璃灯散发出柔和的灯光,照在她清丽的脸上。
长发如瀑布般垂落,偶尔几缕发丝轻轻搭在肩头。
笔尖在宣纸上滑动,留下一行行娟秀的字。
帝江姿态闲适躺在床榻外侧,反正也不是没躺过,他向来肆意,进宫这些日子也没学会多少规矩,
背着手臂垫在颈下。
红衣如火,艳丽非常。
一根腿支起来,一根腿伸直,歪过头看坐在那里写个不停的嘉言。
他想起初来她这时,大概就是这样的画面,
彼时他被下了药,浑身无力、迷迷瞪瞪,
公主给他制造了那些引人误会的红痕,就坐在桌上奋笔疾书去了,全然不管他。
直到深夜。
她好像一直很刻苦。
“到底在写什么呢?还没写完。”帝江明日就要走了,今日这一场,算是告别。
嘉言将他留在自己殿里,摈退左右,展开纸张就坐到了现在。
公主分了一点神给他,“给你写信。”
“我还没走,你就写信?”帝江目光回转到上方的床帷,心底贸然的生出几分怪异。
他捂了一下心口处,闷闷的,不太舒服。
洒脱不拘的少年对上她,向来是不拖泥带水的离开,
这次,却一拖再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