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是听完小丫鬟的话,心下了然。
人家这是怕被自己缠上,荒年逃难的女子最好的去处就是给大户人家做丫鬟。
差一点但有几分姿色的就被卖进花楼,最起码能吃顿饱饭活下去。
在逃难的路上,女人和孩子活下去的几率最低。
柳如是关上房门,拿起衣服比划一下发现太大了,穿上去就跟套个麻袋似得。
一直等到天色渐暗,云华才背着一个包裹回来。
看到云华安全回来,柳如是这才松了一口气问道:“怎么样了?”
云华脸色有些难看道:“城中的暴乱已经被平定了,但主子失踪了。”
柳如是瞬间慌了神,下意识就往不好的方向想道:“可是被那些乱党抓了?”
云华摇摇头道:“可能性微乎其微,倘若真的落入他们手中,恐怕早就将此作为筹码与朝廷展开谈判了,断不可能像现在这般毫无声息。”
柳如是这才稍稍安心些,还是很担忧道:“那陛……,那现在该怎么办?”
柳如是本来想说陛下,但想到隔墙有耳,还是注意些就直接略过称呼。
云华:“我们猜测,主子应该顺利逃出去了,只是一时没有联系上我们而已,现在我们先在这边逗留一段时间。”
柳如是不解,这时候不该回去找陛下?
云华:“主子失踪的事绝对不能走漏风声,否则必定引起大乱,现在我们只能暗中寻找。”
犹豫会云华还是开口道:“需要你再顶替一段时间,转移乱党的注意力。”
这样可以争取最多的时间去寻找瑶初光,同时也能保护瑶初光行踪不暴露。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会让柳如是处境变的危险。
柳如是听完后,松了一口气道:“不用顾及我,我的命都是那位大人的,为她死我也甘之如饴。”
云华不是个煽情的人,而且现在也只是可能有危险。
她已经调派人手在过来路上,就算有危险最多就是缺胳膊少腿,命应该可以保住。
柳如是:这更可怕…………
周云起穿过廊道,来到房门口敲了敲门。
\"进!\"房间内传出一声低沉的男声。
周云起推门而入,看到父亲周尚书正拿着一本书坐在窗边。
听到开门声,周尚书微微抬头,眼眸淡淡地扫了周云起一眼,轻声问道:\"都安置好了?\"
周云起回答道:“都安置好了!”
周尚书这才点头道:“前面城镇发生叛乱,让家中女眷不要随意下山,我们要在这寺庙里多待几天。”
自燕王俯首称臣之后,燕国上下各级官吏亦顺理成章地归降于齐国。
女帝决意将国都定于云都城,如此一来,部分官员自是需要迁移至云都任职。
周尚书是户部尚书,也在此次搬迁中。
此前,他已在云都城内精心选购了一处宅院,此番前来便是欲将家中妻儿老小尽数接往新居。
没想到临近边关之地时,竟听闻此处突发乱党暴动之事!
他已经在云都城购置了宅院,现在是过来把一家老小都接过去,没想到临近边关竟然有乱党暴动。
所幸,他们所处位置与那暴乱之所尚有不短的距离,而且周尚书深知边关附近向来皆有驻军镇守。
想来,以驻军实力,平定这场暴乱应不过是须臾之间罢了。
为确保万无一失,周尚书思忖再三,决定暂且滞留数日,静观其变,待局势彻底稳定后方才再度启程。
他这一大家子人中,老的老小的小若是不巧遭遇乱党,想跑都跑不掉。
周尚书放下书开始关心起周云起的功课道:“你书温习的如何,科举临近切莫松懈。”
周云起正欲回答,这时屋外又传来一道娇俏的女声:“父亲,您在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原本一脸严肃的周尚书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周云起转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二八年华的俏丽少女,乌黑亮丽的秀发如瀑布般垂落在双肩上,只用一根简单的玉簪别住。
少女微微上扬的嘴角挂着一抹甜甜的笑意,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欢喜,端着托盘上面摆放着两碗甜汤。
周夕南一见到开门的是周云起道:“阿兄,原来你也在这里啊!这样倒也好,省得我再跑一趟去找你啦。”
说罢,周夕南轻盈地迈步走进屋内,将托盘放在桌上,然后端起其中一碗甜汤,双手递到周尚书面前,娇声说道:“父亲,快尝尝这甜汤,这可是女儿我亲自下厨为您做的呢。”
周尚书笑着接过看到周夕南是独自一人过来的,下意识皱眉问道:“怎么就你一个过来,你丫鬟呢?”
周夕南把另一碗甜汤递给周云起道:“今日入寺庙的时候,我看到有两个女子衣衫褴褛,好可怜让月儿送两套衣裳过去。”
周尚书沉声道:“下次这种事吩咐其他人去做,这里不比家中,而且这附近还有暴乱,你身边切不可无人相伴。”
周夕南微微撅起小嘴,娇嗔道:“知道了,父亲您还没说我这汤好不好喝呢。”
周尚书脸上不禁露出了宠溺的笑容,喝了一口道:“甚好!”
柳如是仔细地将自己从头到脚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之后,这才深深地舒出一口气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张开了,尽情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整个人顿时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咕噜噜的声音从她的肚子里传了出来,提醒着她此刻已经饥肠辘辘。
柳如是抬起头望向窗外,只见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想来此时灶房应该早已熄火歇息了吧。
柳如是推了推云华问道:“有吃的吗?”
云华一脸无奈道:“谁叫你洗这么久,人家都把碗筷收走了。”
本来寺庙的僧人有送晚饭过来,因为柳如是洗了整整两个时辰,寺庙有规定几时用餐入寝。
她们在人家寺庙借住,自然不好意思耽误送放饭的小和尚,云华便把柳如是那份也吃了,打算等她出来再找其他吃的给柳如是。
云华提着灯笼,领着柳如是来到一处偏僻院墙处。
柳如是看着前后都黑漆漆的,有些破败的院子问道:“这地方看着也不像有吃的?”
云华把灯笼递给柳如是道:“我从山下带了烧鸡,但这里毕竟是寺庙不好当着人家面带进来,便藏在外面等下我翻墙出去给你带进来。”
柳如是惊喜道:“那你快去快回。”
要知道这几天,柳如是就没吃过一顿正经饭,现在终于能吃到点有味道而且还是肉,她能不激动。
云华身手利落两三下就翻墙跳出去了,柳如是提着灯笼眼巴巴在原地等着。
“谁在那?”远处突然传来一道低沉而富有磁性的男声。
柳如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过身看去。
此时,夜风悄然吹起,裙摆随风舞动,几缕发丝顺势飘落下来,轻轻地划过柳如是白皙娇嫩的脸颊,更增添了几分清丽脱俗之感。
月光如水洒落在柳如是身上,将她映衬得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美人一般。
借着微弱的月色,看到一名男子手提一盏灯笼,正缓缓朝这边走来。
随着他的脚步移动,那摇晃不定的烛光也忽明忽暗地照亮着周围的道路。
当男子逐渐走近时,柳如是终于看清了是个剑眉星目、面容俊朗,看着就是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
就在这时,云华手里拎着烧鸡,再次爬上了墙头。
就看到柳如是身着一袭洁白如雪的衣裳,静静地伫立在那堵破旧斑驳的墙脚下。
身姿婀娜、亭亭玉立,就像是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而向柳如是走来的男子也是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尤其是当他看到柳如是之后,那双深邃的眼眸之中更是瞬间闪过一抹难以掩饰的惊艳之色。
云华觉的自己这时候还是先待在墙头上,不要下去破坏气氛的好。
柳如是嘴角轻勾,眼底是闪过一些得意:老娘我果然魅力非凡,就这么随便一站,都能引得这些男人如痴如醉。
男子呆愣愣看着柳如是,开口道:“母亲,你怎么在这?”
一声震天响的巨雷声,直直的劈在柳如是脑袋上。
把柳如是整个人都劈的外焦里嫩!
我把你当艳遇,你把我当娘!
柳如是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一声重物落地声把柳如是拉回了现实。
柳如是回过头就看到云华以一种狼狈的姿势摔在墙边地上,显然是刚刚从墙上摔下来的。
周云起把周夕南送回房间后,就提着灯笼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然而经过一段小路时,听到墙边有异响,似乎有人在说话。
这些时日因为边关的暴乱,周云起一直都是高度警觉,现在听到有异响还是墙边传来的。
自然担心是不是有贼人翻墙而入,便掉头往异响方向走去。
就看到墙角处光亮,远处看身形是个女子。
周云起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出声道:“谁在那?”
可当周云起走近看到女子长相时,周云起怔在原地。
这人怎么长的与母亲如此相似,刚刚是乍一眼看去,他还真以为是母亲,现在看清楚后才发现,长相上与母亲确实有九分相似,但比母亲年轻很多。
异响声自然也把周云起拉回现实,看到墙上突然掉下一个人。
周云起先是一愣然后是迅速挡在柳如是前面,目光不善的看着云华,正经人谁会大半夜翻墙。
柳如是直接绕过周云起,上前准备把云华扶起来,云华却在她过来前一起拍拍身上尘土起来了。
柳如是看周云起穿着打扮,虽然不认识,但也能猜想到这人是早上与自己一同入住寺庙的那户人家的公子哥。
自己现在大半夜翻墙这种行径,不说清楚,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虽然这人看着这不大正常,对着自己一个年轻姑娘喊娘,没想到看着仪表堂堂,竟然是个傻子。
柳如是看向周云起道:“这位公子,我们是今日借住在寺庙的,我错过用饭时辰,有些饿便让丫鬟出去找点吃的,不想惊动太多人这才翻墙。”
说完,也不等周云起开口,带着云华一溜烟跑了。
周云起呆在原地看着柳如是走远的身影,思虑再三决定往父亲房间走去。
来到周尚书房间后果然看到母亲,周夫人正拿着一件绣品在烛火下坐着。
周夫人看到儿子大半夜跑过来,还盯着自己脸看的有些出神,不由出声问道:“怎么了?”
周云起便把自己遇到柳如是的遭遇告诉了周夫人。
周尚书听完后,眉头一皱,直觉这事不简单。
这世上哪会有这么巧合的事,而且周云起刚刚还说那女子看着年纪和周夕南年纪差不多大。
虽然心中疑惑重重,但周尚书还是面上不显道:“不过是有些相似罢了,这世间相似之人众多,如此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几句话把周云起打发走后,等房间中只剩下周夫人后才缓缓开口道:“明日,你去看看那个女子是不是真长的这么像。”
周夫人虽然有些疑惑周尚书何时关注这些事,但也没说什么点点表示明天自己过去看看。
然后两人就熄灯躺下休息,不多时周夫人就进入了梦乡。
只有周尚书一人,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思绪悠悠地飘回了十几年前,那个雷雨夜晚!
周尚书在书房接到府里下人通报,说周夫人早产了。
当下就是一惊,来不及多想,立刻抬腿向产房奔去。
当他终于赶到产房门口时,只见一盆盆清澈的水被源源不断地送进屋内,而随后端出来的却是一盆盆触目惊心的血水。
那鲜红的颜色刺痛了周尚书的双眼,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尚书在产房外焦急地踱步。
在天光破晓时,稳婆这才满手鲜血走了出来喊道:“生了,生了!”
然而,周尚书却没有听婴儿啼哭声,心头一紧,连忙上前几步抓住稳婆的胳膊问道:“夫人和孩子怎么样了?”
稳婆看着周尚书,犹豫片刻后还是如实相告:“老爷,夫人产下的……是个死婴。”
周尚书闻言,身体晃了晃,差点站立不稳。
过了好一会儿,周尚书才稍稍回过神来,继续追问稳婆:“那夫人呢?夫人现在如何了?”
稳婆低下头,不敢正视周尚书的目光,轻声回答道:“夫人因为难产,伤了根本,以后恐怕……再难有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