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动沙漠之鹰的扳机已经没有响应，鬼知道最后一颗子弹什么时候打出去的。
“哥哥，你要死了。”
路明非忽然能听见声音了，子弹停滞，战机悬挂在空中，只有雨水还在继续。
“交易么？哥哥。”路鸣泽撑着伞，等待一个答案。
“不可能，这些都是老子的同学。”路明非怒吼。
“但他们要你的命，而且你好像已经杀了不少。”路鸣泽指着远处的尸体，“不记得了吗？我可以帮你回忆一下。”
路明非没什么好反驳的，保命的本能导致他做出了一些不想做的事情，“就算如此，我也不可能交易。就算死在这里，我也不会和你交易最后一次。”
就这样死去，路明非还是路明非，不是什么怪物。
师兄他们应该已经逃出去了吧……路明非觉得差不多了。
就算没有差不多，他也没有办法继续拖下去。
看样子自己是逃不出了，意料之中。
俗话说人死账消，自己就这么死去，事情也该结束了吧？路明非想。
“你不想弄清楚你的事情了？还是说，你没有一点不舍得的人和事？”路鸣泽问。
“你这个效果能维持多久？”路明非不急着回答。
“不知道，你想歇会儿的话还是可以的。”路鸣泽苦笑：“哥哥，其实没必要这样的，继续往前逃就行了，为什么要发疯呢？”
“终于可以歇会儿了，累死了。”路明非疲惫地瘫坐在地上，“回答你前面的问题，有肯定有的，我还没谈过女朋友呢，我还没找到我老爹老妈，还没帮师兄查清楚他老爹的事情。还有韩秋那个王八蛋，我还没去揍他呢，他揍了我这么多次……大家都还没想起他。”
路鸣泽走近，像安慰小孩子一样轻抚路明非的脑袋，“那么多舍不得的事情，还要赴死，哥哥你真可怜，跟我一样可怜。”
“我很怕死的，但我没有别的办法。”路明非开始回答第二个问题：“都是因我而起，总不能让大家都交代在这。你说我是不是很勇敢？”
“你很蠢，蠢得可笑。”
“喂，你这么说就很过分。”路明非忽然笑了，“反正我觉得自己很勇敢。”
“真拿你没办法。”路鸣泽撤掉伞，雨势渐大，他也淋得跟路明非一样，像条流浪的狗。
“零给我讲了你的事情。”
“那也是你的事情啊，哥哥。”
“我？我还活着，但零说你半死不活。”路明非说。
路鸣泽哑然失笑，无奈道：“她一直都很听话。”
“原来不是你的命令。”
“也算是吧，我不默许，她也说不了那些话。”路鸣泽伸出手，“我想看看哥哥你是不是真有这样的决心，我不是个喜欢赌的人，这算是少有的几次。”
“你还赌过什么？”路明非问。
路鸣泽说：“苏恩曦，记得吗？”
“记得，挺漂亮的。”
“她以前是个赌徒，我跟她玩过一次牌，她把自己输给了我。”
“你们赌得真大。”
“你现在也赌得挺大，赌学院的目标是你。”路鸣泽鼓掌：“你赌对了，哥哥。”
“赌对的感觉真好。”路明非干咳出两口血，不在意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可惜啊……这个世界就要失去我路明非了，失去一个烂人。”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缺烂人，这个世界需要救世主。”
“我上学那会儿就经常幻想自己能成为救世主，最好是做早餐的时候，大家都在，一只怪兽冲进学校。陈雯雯被吓得扭伤了脚，瘫坐在地上哭泣，我逆着人群朝怪兽走去，顺手扶起她，然后和怪兽决一死战。”路明非乐呵呵地笑着，跟以前一样沉浸在了幻想里，“真帅。”
“真俗套。”路鸣泽不觉得帅。
“可能我当初就不该去卡塞尔学院的。”
“后悔了？”
“后悔了，死太多人了。”
“如果没有韩秋，会死更多。”路鸣泽告知道。
“我知道，所以我很佩服他。我在学他，但我没他的能耐，那家伙真变态。”路明非感叹：“他才像个救世主，我什么都不是。”
“这就有些妄自菲薄了，哥哥，不过他确实比你聪明一些。你没学到他的精髓，他不会让别人摸清自己的实力，永远都在示弱，永远都在扮猪吃老虎，所以即便面对追杀，他也有余力自保并不造成杀戮。”
“我有什么办法……无缘无故就成了全民公敌。夏弥一过来，事情就更麻烦了些，我总不能让夏弥离开吧，师兄好不容易能跟夏弥相处一会儿。”
“你都要死了，还在考虑别人吗？”
“那是我师兄，还有夏弥。我跟夏弥关系还是很不错的，漂亮学妹谁不喜欢，谁都愿意帮。”路明非还是把夏弥当作学妹。
他还记得跟师兄和韩秋去面试夏弥的时候，还记得韩秋那个二傻子带自己去京城旅游，初见夏弥那会儿。
都说人快死的时候会走马灯，路明非觉得自己现在就开始走马灯了。
他的伤势太重，血顺着雨水流淌，嘴唇已经泛起白色。
“路鸣泽，谢谢你了。”他说。
“谢我？我以为你会怪我，毕竟你走到这个地步，有我的功劳。”
路明非骂道：“你tm也好意思说功劳？算了，谢你是因为……你让我知道我也能当英雄的。”
“我也可以让你当魔鬼。”
“我想当个普通人。”路明非说：“想摆个报摊，混混日子，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需要忧虑什么。”
“不想娶陈雯雯了？”
“那是高中时候的想法，但不论那个时候还是现在，她似乎都不想当报摊老板娘，而且……我不去学院的话，可能这辈子都摆不起报摊。”
“说不准，万一你运气好中了彩票。”路鸣泽陪着他说胡话。
胡话里是一个少年的梦想。
真搞不懂，谁的梦想会是咸鱼般的生活，累了就翻个身，做条翻身的咸鱼。
“那就开一家网吧咯，我自己当网管，不用太大。这样的话，日子更舒服。”路明非笑意更甚。
笑着笑着，他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如噩梦笼罩自身。
梆子声击碎了这梦境似的时刻，路鸣泽诡异一笑。
“哥哥，我就说你不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