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为盛国公主,在异乡外族,面对王族强权,却无力为奴隶赎身,她看着帛书上密密麻麻的的人名。
似是看到人声鼎沸,呼喊着她的名字,人群摩肩接踵,挤在这轻薄的帛书上,你推我搡,为一个馒头,杀他人,那人是叔父。
这只是其中一页。
阿琳楚带着琪琪格离开,穆锦安顿住,她从最初到此刻,永远是被权攥在手中,不管是为她自己,还是为子民。
炉火映在她背后,缕金衣闪着红光,冰凉透骨,她感受到背后有只大手,操控着她,她甚至怀疑,不止是后娘萧婉绑架她去青楼。
“梁王,你是悬崖下恢复的记忆吗?”
此刻帐内只有她与李怀瑾,少女盯着少年面具下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眸,眼皮和睫毛不敢动一下,纸张落在地毯的声音如石块沉重,清晰砸地。
少女心跳不敢妄动,少年对视上少女怀疑的眸色,神色淡淡:
“是。”
李元漾拍着胸口,吐了好几次,他进了王帐,倚在那三十层厚褥旁,手里抱着他的长弓,他想射杀李怀瑾,穆锦安。
箭矢被李怀瑾捏在手中,他那双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时常温柔抚摸着少女脸颊,也捏死过不少人。
三人各怀心思,少女听着青年魔音,无数次重复吹奏那曲子。
“觱篥萧瑟寒,毡裘遮缕金,乡音终不归,文姬十二载,悦夫亡,吾得锦二子。”
李怀瑾听着他如此猖狂,觱篥类胡笳,东汉蔡文姬,第一任夫君殒,被匈奴掳走,流于草原,生下二子,后作《胡笳十八拍》。
她来草原第一日便告诉李元漾,此生只认李怀瑾为夫君,李元漾此句诅咒李怀瑾死,穆锦安一生不得归,为李元漾生二子。
“住口,你敢诅咒梁王。”
李元漾望着她眸中戾气,她越是护着李怀瑾,他愈发嫉妒,他从怀中又掏出几页纸,递到穆锦安手中:
“你们皇子欺我,掳吾勇士,赐婚媒妁之言,妻妄逃,一切皆你们错。”
“小公主,明夜你再陪我一次,本王就答应放琪琪格族其他奴。”
穆锦安看着几页身契,收了起来,站在他的角度,他是封建礼教产物,他认定是李怀瑾抢他的妻子,更要报仇雪恨。
“好。”
弯月如钩,时至子时,草原回荡着他的乐声,青年见她瞪着眼恶狠狠的模样,只好放下胡笳。
深夜中,他望着少女背影,只一个背影,就能看出她对自己极度厌恶怨恨,恨不得抽筋扒皮,炖他肉喂给他父王,这是她亲口说的。
他断定,她定是有上一世的记忆:“小公主,你喜欢梁王哪点?”
帐内出奇安静,清风吹拂烛光,似是听到烛火摇曳的声音,少年青年瞪着眼,心跳停止,竖起耳朵,待她应声。
穆锦安指腹触唇,结痂的伤口,眉毛动了动:
“寝不语。”
随之而来,李元漾狂妄讥笑声:“哈哈,梁王,她不喜欢你,你回长安,娶妻生子,本王与她琴瑟和鸣。”
一缕微光映在少年凌冽的眼眸,似冬日凄凉江水,厚厚的冰,等不到春日。
李怀瑾攥着她缝制的被褥,一点都不暖和,少年心窍被她的无情撕裂个粉碎,他摸着心口,侧脸望着她的背影,难走的不是这条路,是难入她心。
红星浮在青年脸颊,他眼底多了春意暖阳,摸着脖颈上戴着的狼牙,李元漾又问了一句:
“小公主,上一世,你怀了我的孩子吗?孩子像你一样漂亮聪明吗?”
穆锦安猛然想起原作中她怀有双生子,被李元漾囚于笼中,他不要孩子,亦不要她,她被斩首,胎死腹中。
少女冰冷的声音似满月悬于冰川,寒冰更添清冷,冷着他的心:
“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元漾还是侧身,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她的背影,少女明媚,聪慧,仁慈,勇敢,是对别人,狠毒,残忍,怨恨,是对他。
他下了卧榻,提起火炉铁盖,夹起一堆木炭,加了高高一堆,火焰蹿起,差点烧到他的眉毛。
明亮火光照在青年俊俏的脸颊,他看着炭火,想起以前。
听说明帝宫内夜时都是用金丝炭,那些年,长安雨雪霏霏,冬日严寒,他半夜起身想去添些木炭,筐里一点炭都没剩下。
他手指揉在眼眸,微弱红火映在少年眼中,比炉火旺盛,眼泪啪嗒嗒掉在火炉,火焰彻底熄灭。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皇子也会像宅院女子使这些手段,他父王送来的汗血宝马,铁蹄马,本是要去换些炭火,被皇子抢走马匹,献给明帝。
驰骋沙场的草原战马成了中原皇帝斗乐的三花舞马,亦有齐王李澈生辰宴想要送给李怀瑾的那匹三花舞马。
只是李怀瑾最不喜欢这些,觉得是靡费,消磨志气,并未收下。
他在屋内找了许久,银钱不翼而飞,裹着被子,头倚在纱窗,冷风吹在少年脸颊,他想念父王,想念草原。
何时可归?
此刻,帐内温暖的像夏日,不用裹紧被子,不用像女子哭泣,他忽的笑出声来,吓了穆锦安一跳,她一转身,见他背影高大,站在火炉前失神的望着她。
“小公主,别离开我,好吗?”
穆锦安扔出一个软枕,朝着他脸砸去,黑漆夜色能看到他黯然的眸子:
“闭嘴,别再吵本公主睡觉。”
李怀瑾眼皮微抬,一枚银针直刺青年右胸口,他半张着嘴巴,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少年径直向着卧榻走去,黑夜中她的眼眸似是看到一头野兽向她扑来,沉甸甸压在她身上,李怀瑾直盯少女眼眸:
“说,上一世是不是怀了他的孩子?”
穆锦安叹息一声,醋坛子又砸碎坛,手抵抗在李怀瑾的胸膛,他心跳的每一次,都逼着她回答,她坦诚道:
“没有,我没有上一世。”
李怀瑾手指轻捏着她嘴唇,圆鼓鼓的腮帮,他捏来捏去,另辟蹊径:
“怀了几个?若撒谎,我就在这里与你行礼。”
穆锦安瞪着眼,柳眉蹙如弯刀,可杀死人,怎遇到的都是这种聪明人,为何不能有几个笨蛋,她喃喃道:
“两个。”
少年握紧了她的腰肢,这次不敢使劲,只是温柔揉着,毕竟她是真敢动手杀他,喉结滑动的举动映入少女眼眸,唇落在她耳边,霸道又温柔的声音,印在少女心尖:
“那给我生二十个。”
穆锦安推开他,当她是兔子吗,她侧过脸去,黑漆夜晚也能看到少年眸中幽光,沉重的压迫感蔓延在她全身,不可抗拒。
“那又不是我怀的,是原女怀的,与我有何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