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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瑾只一句:“那日,是何人打了公主”

李元漾唇角抿笑,伸着懒腰:“史司”

穆锦安瞥见李怀瑾面色阴冷,缓缓低下头,她担心李怀瑾一怒之下杀了史司,她就没有机会虐杀他。

李元漾摇摇晃晃起身,端坐案牍前,从一摞书下翻出两玉笺,递给穆锦安。

她不情愿的接过手,瞅着笔墨字迹,突“噗嗤”一声,还有人比她写字更难看,弯七扭八,鬼画符般:

“李元漾,这是何意?”

李元漾一只手撑在下颌,另一只手招手示意她过来:

“圈画之处,本王不识,你教我”

穆锦安将纸笺放在案牍,神情冷淡:“本公主凭何教你”

李元漾在砚台中滴了几滴水,研起墨来。

墨香浓,玉壶烛烈,半垂帘幕,茜袖怒怨。

他瞅着她总是对他恨意冲天:“教会了,送你五十只羊”

穆锦安星眸微转,五十只羊可熬不少羊汤,可给一些士兵补补身体,便应了声:

“成交”

她指着那句,子贡卑陬失色,顼顼然不自得,咬牙切齿:

“此字,陬zou,顼xu,此意,你这样穷凶极恶之人,该向民忏悔,更该悬崖勒马”

李元漾垂着眼皮,半信半疑,冷哼一声,挥挥手:

“我们草原没有悬崖,小公主,你当真懂此句?不是在骗我的羊?”

穆锦安自信一声:“本公主博古通今”

李怀瑾坐在她身侧,唇线微抿,忍不住想笑,随即眼底冰冷,心中升起莫名的情绪。

李元漾又指着那句,小人之交甘若醴,穆锦安指着那字注解:

“此字,醴li,此言,你和李珩,契王,史司这样的小人,因利而聚,终会自相残杀”

李元漾叹息一声,见她眼眸翻滚着火焰,时刻准备杀他,又指着那句,王事靡盬,不遑启处。

穆锦安未正视他一眼,冷言:

“盬gu,此言,你这样残暴的王,只知压榨欺辱奴隶,他们日夜不得休憩,迟早化成厉鬼,索取你命”

李元漾眼睛眯起,又睁开眼,将红烛挪的离她近点,注视着她的脸颊,又问了那句,他语气温柔:

“小公主,我们前世是夫妻吗”

穆锦安微抬眸,她已慢慢发现李元漾的深沉,眼眸不敢有一丝情绪,平静应答:

“人无前世,我们不是”

李元漾挑眉笑着点头,又指着一句,勿谓微过,当绝芽蘖;勿谓小患,当窒孔穴。

李怀瑾微垂下眼皮,穆锦安愣了愣,此句,是后代所作。

李元漾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眸中任何一点变化的情绪:

“小公主,此言呢”

穆锦安瞅着那几个字,苍劲有力,笔酣墨饱,不像他所写,此处,还有李珩和穆芸,许是他们告诉李元漾,她面色冷静:

“此言,本公主不曾听过”

李元漾唇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哦,但字,言意,应是能猜出”

穆锦安面无表情:“蘖nie,伐木新生树芽,应言你这样的反贼,要尽早铲除,防患于未然”

李元漾眸色愈发漆黑,李怀瑾死而复生,她非恶毒,却无故追杀。

李珩,斩首复生,开膛破肚,不久便行走。

穆芸闺阁女子,此前对李珩情根深种,忽对他热情,对几族局势了如指掌。

难道这世间真有鬼神,有自己不知的神秘诡异之事。

李怀瑾眼底平静,他知李元漾阴险狡诈,忍辱负重,亦有藏拙。

此时帐内,寂静压抑,只听得到烛燃尽,滴在案几的声音。

穆锦安手脚,身体更是不敢有一丝动作,生怕他发现什么,李元漾忽的开怀大笑:

“那今生是夫妻”“哈哈哈”

他浑厚的笑声回荡在王帐,寒雪静夜,红烛青烟,忒煞萧疏,红炉火星四溅。

似是她今日对火神不敬,神明盯着她,要惩罚般,一双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他的笑声,有些瘆人,穆锦安连呼吸的声音都变得小了,心跳个不停。

李元漾端起一盅酒,一饮而下,又饮下一壶。

方才问她是否前世夫妻,还有这句词,她面色平静,不似平日对他恨意,像是害怕被发现什么,故作冷静。

此句,是穆芸告诉他,他内心断定:

“这几人,都有鬼”

他站起身来,瞳仁翻滚不明之意,跌跌撞撞,爬上卧榻:

“羊,明晨送与小公主”

穆锦安见他已醉,又坐在李怀瑾身侧,捂着嘴巴打着哈欠。

李元漾忽的翻身,站起来就要褪下衣衫,穆锦安惊声:“住手,你做什么”

李元漾迷迷糊糊:“小公主,我累了,要就寝”

“梁王,我要安歇,你赶紧离开”

李怀瑾捂着穆锦安的眼睛,一只手按在她的肩膀:

“本王今夜要守在此处”

李元漾猛地一惊,醉意上头,腿一软跌坐在卧榻,不可置信,有些结巴:

“梁王,你..你要与我同处一帐?”

李怀瑾拿出布袋油纸包着的饴糖喂了一块给穆锦安:“是”

李元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起身来,来回踱步,指着他们二人:

“新婚之夜,新娘不圆房,情夫,新郎三人共处一室,闻所未闻”

若不是不想让族人非议公主与草原不和,她才不愿待在这王帐,穆锦安坐在另一矮脚鼓凳,困乏不已。

李怀瑾默不作声,忽的一句,语气不悦:

“本王是正室,何来情夫一说”

穆锦安被他捂着眼睛,“噗嗤”一笑,“怀瑾,你又拈酸吃醋”

李元漾一手叉腰,一手解开衣扣,见他二人丝毫不避,发起火来:

“本王是皇帝赐婚,她是和亲公主,我才是正室”

“你能守一夜,还能守一载?”

李怀瑾眸光阴狠,忍无可忍,弹指之间,一枚银针直刺李元漾右心口。

他重跌落在地毯上,瞪着眼怒骂:“你又下毒”,缓闭上眼。

穆锦安拿出一捆粗绳,叫几位死士进帐,将李元漾绑起来,扔在卧榻,此刻还在饶乐,受人挟制,待离开时,定要狠狠教训他。

她倚在另一雕花榻,迷糊着眼,瞅着雕花榻下的他:

“怀瑾,你腿伤疼痛,你睡这榻,我睡在地铺”

李怀瑾躺在地铺厚褥,伸出手臂,指尖抚摸在她脸颊:

“雪气寒冷,你是女子,本王血气方刚,睡在此处正好”

穆锦安握着他的手背,在这天下愿孤注一掷,陪在她这个和亲公主身边的人,除李怀瑾,再无二人。

他从前在王府金尊玉贵,何时受过这种委屈,她眸子水汪清澈:

“绝塞谁相忆,乡路迢迢,玉炉寒,阑珊灯灺,惟君不弃,而今才知君甚月”

少年指间动作很轻,嘴角的笑意如春意温暖:

“娥眉怜君,吾无憾”

少年少女相视一笑,沉睡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