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芷若说着说着神情不禁有些落寞:
“还真是有点想我家那小老头儿了,说起来也好几个月没见着了,也不知他在府中过得好不好,早知道入宫就再也出不去,之前就少气他一点了……”
她这一念叨想家,把林兮瑶勾的也想家了。
林兮瑶垂着头,看不见的小脸上神情落寞,偷偷红了眼眶。
林贵人虽思念父亲,可她的父亲好歹还在宫外好好活着。
可她自己的父亲……
想到父亲一心为国征战沙场,却死在旁人的算计之下,成了他们争功的垫脚石,死的那样憋屈,林兮瑶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恨意。
即便已经报了仇,可那些无辜枉死的将士们,却再也回不来了……
想到自己明明可以是父亲的掌上明珠,在府中幸福的长大嫁人,可父亲一死她就被皇上以抚慰将士、照顾孤女之名弄到了宫中,
为了获取宁煜的宠爱,小小年纪不得不去学那些勾栏魅惑之术,她通身便只余下深深的屈辱之感。
那感觉总在宁煜与她欢好之时,如附骨之蛆,牢牢的扒在她的身上,怎样甩也甩不掉。
林兮瑶唇边勾起冷笑,若真是为感念她林家忠君爱国,父亲战死沙场之时,将她封一个县主便好,在宫外拿取皇家俸禄,才是真正的恩养。
可宁煜却将她召进了宫中,存了什么心思,又有谁不知道呢。
沈清婉瞧着她的模样,如何能不知她心中所想。
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之人。
沈清婉心疼她,却也无可奈何,困于这位后宫之中的可怜人,又哪里只是她一个呢。
但是,事已至此,既然已经进了宫,总要努力的活下去,不是么?
沈清婉给自己鼓了鼓劲儿,又重新扬起笑脸,故作轻松的笑着:
“好啦,瞧瞧你俩,一个一个的,在沈姐姐这位不好么,想家做什么,弄得我都要难过起来了,别再想这些不高兴的事情了,沈姐姐晚上请你们吃火锅可好?”
听到有好吃的,林兮瑶果然提起了兴致,也努力让自己把不开心的情绪甩掉,扬起了小脸:
“火锅,火锅好呀,可是……”
她又有些迟疑:
“姐姐你还在做月子,不能吃火锅吧,那东西辛辣,你吃了会上火的。”
沈清婉打趣道:“你这孩子,年纪轻轻,懂得倒是多。”
林兮瑶面子薄,涉及这些事总是能让她红了脸。
沈清婉见状也不再继续调侃,说道:
“有一个好东西,叫鸳鸯锅,能在一个锅中分出两种味道。互不干扰。
你们两个吃辣的,我吃滋补汤锅,这样不就好了,既能按医嘱吃了药膳,又能解馋。怎么样?”
林兮瑶拍手:“好好好,我就知道,姐姐宫里全是好东西!”
林芷若也喜欢火锅,这数冷寒天的,吃口热乎乎的火锅再配点小酒,最是惬意了。
因而她也提起了兴致。
殿里的气氛总算又重新欢脱了起来。
下午沈清婉在榻上小憩,两人也没有回宫,就在旁边下起了围棋。
一直到暮色四合,在梦华宫整整待了一日,晚上吃完了火锅,两人才摸着圆滚滚的肚皮回到自己的昭明殿去。
沈清婉虽下午睡了一会儿,到晚上也觉得有些疲惫了,胡乱洗漱了一番,便躺在了榻上再不想动弹。
宁煜今日没来她宫里,倒是很合沈清婉的心意。
只是,最近宁煜常翻金幽月的牌子,她到底是异国贡女,还是有些狐媚功夫在身上的,也是要多防备着,否则待她地位高起来,就不好对付了。
沈清婉自己嘟囔着,慢慢睡了过去。
数日后,沈清婉终于出了月子。身体也完全康复。
四皇子的满月礼和沈清婉晋位贵妃的册封礼一齐举办。
宴席盛大而豪华。
宁煜酒后在梦华宫执着沈清婉的手,将她拥入怀中,另一只手抱着承乾,红着眼眶将下巴抵在沈清婉的头顶,声音深情而哽咽:
“朕此生能与婉儿相爱,还有了承乾,当真感恩上天。有你们两个在朕身边,余心足矣,此生再无所求了。”
沈清婉掩下眸中的冷意,温顺的靠在他的怀里,娇声回应:“臣妾亦然。”
次日。
沈清婉既身子好转,有了精神,王公贵族,肱股大臣,还有后宫妃嫔的贺礼也就都陆续送了过来。
一样样或精致或华贵或稀有的奇珍异宝、金玉首饰、名家字画满满登登的塞了一屋子,都是贺沈清婉诞育贵子和晋封贵妃之喜。
别问为什么刚生下孩子的时候这些贺礼没送来,问就是那时沈清婉突发重病,各勋贵们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活下去。
这礼物贵重,若是送给了将死之人,那不就浪费了么。
人总是会权衡利弊的。特别是他们这些身处权力旋涡中心的人。
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如今沈清婉既挺了过来,又重新恢复了健康。贵妃恩宠又在矣。
那执掌六宫的贵妃和贵子的生母发身份,还是很值得用心巴结的。
南星在仔细的一件一件将贺礼记录在册,也好拿去小库房归类。
沈清婉手中把玩着一对耳环。
这是宁川府里送来的贺礼。
这耳环看着不起眼,像是普通不值钱的红玉髓,沈清婉却知道它的稀有性。
这耳环的坠子是由深海血玉雕琢而成,这深海血玉极为罕见,只在深海极寒之地洞穴中偶有发现。
得是最顶尖的潜水高手冒着生命危险深入海底洞穴去找,才有可能遇见。且出现的几率极低,潜水一生都难得一见。
质地温润细腻,只平常佩戴,便有宁心安神之效。
耳钩的材质则更稀有,虽乍一看像是银质,却是由星陨含铁打造,这寒铁是从天上掉落的陨石中提炼而出,坚硬无比,带有一种独特的凌冽光泽。
陨石本就罕见,能从中提炼之处可用的寒铁更是少之又少。
这两样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非银钱可得。
是宁川早年间游历启祥各地时费了好几年功夫才找到的。
沈清婉之所以知道的这样清楚是因为宁川曾与沈清婉闲聊时提过一次。
却不想他竟用这两样稀世珍宝打造了一对儿耳坠子送给了她。
礼盒底部还藏着之前送她的那枚玉蝉,上面绑着一张纸条,上面写了一行小字,字迹虽小,却苍劲有力,上书:蛇鼠一窝。
沈清婉把玩着耳坠子,将那纸条扬手扔进了炭炉里。
瞧着那张纸慢慢烧成灰烬,唇边漾起了一抹冷笑:
“南星,这些东西先都别收到库房了,送到正殿去,这耳坠子,换个普通的盒子,放到最显眼的位置。”
南星虽不解娘娘的安排,但娘娘要做什么,都有自己的理由,因而她立刻照做了。
东西太多,南星一趟拿不过来,陈福麝月便帮着南星一齐将一个个礼盒摆好,通通送去了梦华宫的正殿。
几个人吭哧吭哧的搬了好半天,才将所有东西都搬了过去。
“通知各宫妃嫔,本宫身子已然大好,明日起恢复各宫请安。”
沈清婉唇边噙着笑,漫不经心的把玩着内务府新送来的护甲,淡淡的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