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阴沉沉的天空,竟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骤然放晴,仿佛孩子善变的脸,说晴就晴,让人猝不及防。
阳光透过薄云洒下来,给大地披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清香,连带着潮湿的气息也似乎变得清爽了几分。
吃过朝饭,陈宛白准备出门拔草,愣了愣,抬头看了看这突如其来的晴天,轻声笑道:“看来这油菜是不用放棚子里了,赶紧抱出去晒吧。”
丁氏闻言也笑了笑,忙着把昨日摆好的油菜再抱出来,铺在草棚外的空地上。
“我们去山里看看有没有菌子。”陈宛白提议道。
她也是突然想起来。
雨季过后,尤其是在雨过天晴的日子里,山里的菌子总是会成片冒出来。这时候正是采摘鸡枞菌的好时节,错过了可就可惜了。
“鸡枞菌?”陈宛灵眼前一亮,兴奋地接话道,“这可是好东西!走吧,我们赶紧去看看!”
“我也去瞧瞧山上有没有什么野菜,挖回家也能炒个盘菜。”丁氏笑着放下手中的油菜,语气轻快。
虽说家里的菜地里也种着些蔬菜,但种类单一,又赶不上繁茂的时候,几茬下来,还是不太够家里人吃的。
如今山里的野菜品种繁多,又正是春末,正好趁这个机会多挖些回去。
几人很快就将油菜全部摊铺到了太阳底下,各自带上了背篓、铲子、锄头,便往山里走去。
陈宛白最是熟悉这片山林,带头走在了前头,丁氏母女三人跟在了身后。
之后柳氏,说是要把孙娘子那里的绣活绣完,便留在了家里。
鸡枞菌与白蚁共生,基本有白蚁巢的地方就会有鸡枞菌。
往年陈宛白采摘过的地方都做好了记号,所以这次带着几人直奔目的地而去。
因为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能在曾经生长过的附近区域找到,但也不能保证每年都会在完全相同的地方出现。
山间空气清新,潮湿的泥土气息中夹杂着草木的清香。几人走了一段路,陈宛白指着前方说道:“你们看,那里好像有鸡枞。”
陈宛灵最先跑了过去,一棵大树底下,几株鸡枞菌悄然挺立,头顶灰白色的伞状菌帽,泥土还带着湿润的痕迹。
她得意一笑,伸手就开始采摘。
丁氏和陈宛蓉也跟着过去采摘。
陈宛白则站在原地,望着四周的山林,她记得,附近不远处还有几处地方不少其他菌子,尤其是松茸和牛肝菌,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见到。
这般想着,她便抬脚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周围的树影交错,阳光透过枝叶斑驳洒在地面,脚下的泥土软绵绵的,踩上去微微陷入。
陈宛白皱着眉头看了看脚下的布鞋,心中暗骂自己,怎么忘了换草鞋。
这双鞋还是丁氏来了给她做的,千层厚底布鞋,她很是喜欢。这会儿有些脏了,她有些舍不得。
果然走了不远,在一棵老树旁,她的眼前一亮。几株牛肝菌安静地生长在树根边缘,厚实的菌盖棕红色。
“宛蓉姐,来这边。”她冲着身后不远处喊了一声。
陈宛蓉立刻就小跑过来,看到这些菌子,二话不说,蹲下来用手挖开泥土,慢慢采摘起来。
“我再去别的地方看看。”陈宛白还是没有加入采摘,而是继续寻找。
不知不觉间,她就走得有些远了。
“爸爸。”
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正蹲在地上辨认菌子吃完是否躺板板的陈宛白抬头一看,愣了一下。
“是你啊。”她说道。
“你还没死啊?”她又说道。
“你还没走?”她继续说道。
男人低低笑了一声,随手摘下头上的一片叶子,懒散地揉搓着。
“怎么,盼着我死?”他带着几分玩味地反问,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淡淡的挑衅。
陈宛白瞥了他一眼,见他那副模样,心里有些好笑。这孩子还给装上了,显然是忘了前段时间自己一副死狗的模样了。
“嗯。”她淡淡回了一句,继续扒拉着地上的菌子。
这话不假,男人死了,她就去扒尸。可她自从发现男人会医术之后,便知道,这人是死不了。
不过,她以为男人已经走了,还惋惜了一会儿。
“别看了,那个有剧毒,吃了会死的。”男人的声音打断了她飘远的思绪。
有毒?陈宛白低头看着手里其貌不扬的白色菌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有毒的啊。
“那是毒鹅膏,有剧毒。”男人继续说道。
陈宛白:???
毒鹅膏?不是十分艳丽的吗?脍炙人口的“红伞伞,白杆杆”不就是说的它吗?
“毒鹅膏不是红色的吗?”她问道。
“那是毒蝇伞,也是毒蝇鹅膏菌。”男人十分耐心地解释道。
“哦......”陈宛白说着,就将地上的毒鹅膏全部摘了。
“不是说了有毒,你还采作甚?”男人十分震惊。
“嗯。”陈宛白手下不停,又将手伸到了另一处云杉树下,“那这些有毒吗?”
男人瞥了一眼那一丛褐色的菌子,点头说道:“有毒。”
话音一落,陈宛白已经将其全部采完。
“你想毒死谁?”男人好奇地问道。
“毒死你。”陈宛白头也不抬,手在衣裳上擦了擦,防止毒死自己。
“你可真狠心啊,我可给了你那么多银子。”男人撇撇嘴。
“所以你还活着啊。”陈宛白左右张望一下,担心丁氏几人会过来。
看见了不好解释。
“她们往另一头去了。”男人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哦,你来干嘛?”陈宛白问道。
“你家全是女眷,没有男人,多危险啊。”言外之意,想要加入。
“虽然没有男人,但我家有的是柴刀。”陈宛白从腰间抽出闪着寒光的柴刀,在男人眼前晃了晃,明晃晃的拒绝。
冷眼瞥着男人,虽不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但肯定不是什么好的。家里全是女人,他一个无亲无故的大男人住进来,算怎么回事。
男人盯着那把寒光闪烁的柴刀,嘴角微微扬起,似乎并不在意陈宛白的威胁。
“我这人呢,一向喜欢做好事,路见不平也喜欢插一脚。”
“插一脚?”陈宛白扬了扬眉,打量着他,仿佛在揣测他的真实意图。她很清楚,像他那样的富贵人家,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想要住进一贫如洗的泥土房里。
“那你这脚就别乱插了。我们自家的人会保护自己,用不着外人操心。”陈宛白不耐烦地说道,语气明显带着逐客的意思。
见了鬼吧,有钱人脑子都不正常的吗?
但接下来男人的话,陈宛白听完之后,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