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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贵妃照旧唤她前去教习御马之术。

只是再不曾提及事关国事。

不日高国援兵入境,两军于昌丰郡会师,高嘉月作为了此次两军会师的见证人,见二位主将交换兵刃,以表示邦交之意。

“罗将军真是年轻有为啊!”秦无究设宴款待,酒宴之上多是奉承话语。

“算不得,我不过是得了兄长之托,占了身份便利罢了。”罗成仁长相英武,眉眼带着几分戾色,不像是将军,换身装扮你若说是土匪,都有人信。

瞧着那大刀阔斧坐着,用手抓肉吃的豪迈之举,与那正儿八经皇室出身的还是区别很大的。

罗成仁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只管自己痛快。

酒是抱着坛子喝的,肉是大口大口吃的。

只是在这军帐之中未见舞姬,只能看一群汉子光膀子比摔跤助助兴罢了。

宗延黎亦在席间,却是并不多话,只低头吃酒,偶尔听一听他们的交谈,罗成仁似是不太喜欢多话,倒是他身边那位叫夏立果的副将侃侃而谈,看起来应该是高国安排在罗成仁身边的谋士。

罗成仁不做这面子功夫,自有夏立果给他做。

“没劲的很,我出去撒泡尿。”罗成仁吃饱喝足便坐不住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往外去了,这帐中也没人敢拦着,只秦无究使了个眼色,让身边亲自暗中去盯着。

倒不是怕这罗成仁做什么,是怕军中将士不认得,万一冲撞了如何是好。

那罗成仁出去之后,夏立果便与秦无究坐去了一处,二人把酒话兄弟,好似婺国与高国有多么深厚的情谊似的。

宗延黎不想多喝酒,免得一会儿不好去方便,正思索着话术,便听帐外传来惊呼喧嚣之声。

“发生了何事!?”秦无究皱眉询问道。

“大将军,那……那位罗将军逛去了马厩,瞧上了一匹马非要骑来,谁知那马烈性。”前来回话的兵卒一脸欲哭无泪的表情说道:“这会儿已是闯出马厩了。”

“谁的马!?”秦无究拧着眉,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有伤着人?”

“没有没有,就是撞烂了些武器架子。”那兵卒连忙说道:“那马好像……好像是宗延将军的马。”

正看戏的宗延黎:“……”

真是坏了!

她连忙起身,跨过桌案大步走出了帐外。

这一看就瞧见了罗成仁正骑着她的驰风威风凛凛的正在御马,才这会儿的功夫,那素来不让人骑的烈马,竟是被他驯的乖巧听话,正哼着鼻子叫唤着。

“哈哈哈!秦大将军!你这帐中竟还有这等宝驹啊!”罗成仁露出了畅快的笑,这可比刚刚面对他们的时候笑的开心多了。

“这是哪位将军的宝驹啊?”罗成仁骑着马过来,也不下马就坐在上面看着他们询问道。

秦无究看了宗延黎一眼,宗延黎走上前拱了拱手道:“罗将军恕罪,我这马性子烈,可有伤着将军?”

罗成仁一副小菜一碟的表情说道:“入了我手上的马,就没有不服的!你这马是不错,且借我骑一骑!”

罗成仁也不待他们说话,一拍马屁股直接就从帐中横冲直撞的跑了出去,那姿态看的众人脸色齐齐一变,眨眼之间就瞧不见人影了。

秦无究哪里见过这等将领,眼珠子瞪圆正要叫人追去,就听夏立果上前说道:“秦大将军恕罪,诸位将军恕罪!我家将军只要见了马就这等脾气,爱马如命不过如此。”

“大将军无需去管,一会儿人就回来了。”夏立果笑呵呵的对着众人赔不是。

秦无究略显犹豫,最后让人去营外等着,便与夏立果继续入帐吃酒了。

只有宗延黎一脸的菜色。

你们是没事,被骑走的是她的马!

她都还没骑着驰风去跑马,如今却是让别人骑走了,宗延黎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啊!

以至于罗成仁回来的时候,宗延黎对他无甚好脸色。

偏偏这货似是看不懂人脸色似的,对着宗延黎的马万般称赞,一副要引她为知己的样子道:“兄台这马是何处得来的?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宝驹啊!”

宗延黎面色不善:“抢来的。”

“哦?”罗成仁闻言一愣,随即仰天大笑道:“抢得好!哈哈哈!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宗延黎见过罗将军。”宗延黎对着罗成仁微微颔首拜道。

“宗延?”罗成仁听着眉头皱了皱,像是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嘟囔着说道:“这姓氏真是耳熟……”

“不管了!今日我定要与你喝一杯!”罗成仁哈哈笑着,伸手便要来勾宗延黎的肩膀,被她侧身躲开。

罗成仁也不生气,笑呵呵的说道:“宗延将军怎这般不给面子,我虽是未经你允许骑了你的马,这不也还你了,这马我也驯好了,日后你再骑,它定是不闹了!”

罗成仁一副说好话的表情道:“你我就当交个朋友,如何?”

宗延黎也非小气之人,见他已是服软,当下便将缰绳交给闻年,随着罗成仁走进去了。

罗成仁大喜,连忙说道:“快快,宗延将军与我说说,你是如何抢来这宝驹的!?”

宗延黎是个不善夸大之人,只简略言说与庆国斗将之时,斩将夺马之事。

“未曾想将军亦是猛将啊!”罗成仁瞪眼瞧着宗延黎,上下看了看他有些挠头,他原还以为宗延黎走的是谋士的路子,瞧着这身形不算壮硕,行事竟这般凶猛,斩将夺马这等事可不是寻常人能做出来的!

“我许久未曾遇到这般投缘之人,宗延黎你我不如结拜为兄弟吧!”两三碗酒下肚,罗成仁激情发言直把在座众人惊得咳嗽声此起彼伏。

“宗延?宗延黎?”倒是那旁边的夏立果敏锐的听到了宗延黎的名字,当下神色肃然朝着宗延黎望去,眸中神色带着几分警惕打量。

“这位可是婺国之中,那极负盛名的鬼营主将,阎罗将军?”夏立果两三句道出了宗延黎的身份。

“夏将军谬赞,我早已不是鬼营主将,那诨号不提也罢。”宗延黎极为浅淡的笑了笑,摇头说道。

“竟当真是!”夏立果一脸赞叹之色,对着宗延黎俯身拜道:“早闻将军大名,今日有幸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此番御敌,有将军在侧,我等也心安许多啊!”夏立果这番赞叹捧的太高了,宗延黎心生不喜,面上却还不得不露出骄兵之态,呵呵笑着与之奉承。

罗成仁不惜的听这些话语,一副执意要与宗延黎拜把子的神态,弄得人啼笑皆非。

最后宴席散去,罗成仁晕乎乎的被人扶去了帐中。

那营帐内踏入其中的罗成仁原本虚浮的脚步变得稳健,转身坐去了床上,拎着水壶喝了两口,眉眼之中冷峻非常,哪里还有人前那肆意张扬的样子?

“老师今日所见,觉得这婺国兵将如何?”罗成仁面色沉稳,姿态威严颇具上位者之气度,眉眼阴鸷那狠厉的眸色如旧。

“各有千秋。”夏立果沉吟思索,最后给出了个略微中肯的评价。

“那宗延黎呢?”罗成仁略微扬眉,又询问道。

夏立果似有些沉默,半晌之后才道:“未知全貌,我亦是不敢断言啊……”

罗成仁吐出一口浊气,抬手揉了揉眉心道:“明日让人与公主接触,那宗延黎,我自会去试探一二。”

夏立果笑着应下,罗成仁摆手倒头就睡下了。

同一时间,在主帐之中,秦无究对着宗延黎和宗延宏图同样问出了这话。

“那罗成仁多半是在伪装。”宗延宏图撇嘴笑了笑说道:“他那副将也很是难缠。”

“令高国来援,本就是做的与虎谋皮之事。”秦无究叹了口气,原想着若是高国主将可用,倒也不必忧心,现在看来这来的都不是善茬,共事之余还得担心腹背受敌了。

“你们也多少注意一些。”秦无究说着顿了顿,看向宗延黎道:“高贵妃那边,宗延小将军可有什么消息?”

“贵妃对罗成仁并无什么情谊,此番面见了两军会师,不日便要出发前往高国。”宗延黎沉声说道:“末将端看,高贵妃此番许是不会在高国久留。”

“如此说来,高国此番来援,当真无异心?”秦无究皱了皱眉,也不知是信还是不信。

而后秦无究又交代了些事情,就让他们回去了。

第二日罗成仁又来找驰风了,今日他倒是没再骑马,只拿着干草站在那喂马。

宗延黎听高飞林来报的时候刚刚把向安赶走,连口气都没歇,转头就去了马厩,一眼便是瞧见了那正在喂马的罗成仁。

“宗延黎!”罗成仁见着宗延黎甚是欢喜,笑哈哈的迎了上去。

“罗将军这是在做什么?”宗延黎皱了皱眉道。

“我昨儿个做梦都在骑马,这一早忍不住就过来看看,我可没再骑啊……”罗成仁举手以证清白。

“以罗将军的身份,在高国之中想要什么马没有,何需惦记我的马?”宗延黎简直有些气笑了,一度担心哪天罗成仁会把自己马给偷了。

“这马也不是别人说好就是好,要与你契合的才是最好的。”罗成仁有些可惜,看着宗延黎这马笑呵呵的说道:“你也别担心我会抢你的马,你这马虽好,却是不适合我。”

这位兄弟说起马来夸夸其谈,心痒痒似的说道:“我也有一宝驹,奈何负伤了,此番出战我并未带来,否则定要让你见识见识!”

宗延黎扬眉一笑:“日后定有机会见到。”

罗成仁回首看向他,眸中神色似有些许深沉,转而哈哈笑道:“说得对!你我如今可是兄弟!”

“夏立果说你甚是勇武,来来来!过两招!”罗成仁摆开架势,很是爽朗说道,瞧着那样子似乎当真觉得他们两国交好,日后就是兄弟同上战场了。

“罗将军,贵妃娘娘请您过去说话。”也就在这时,外边走来一兵卒匆匆说道。

“怎这般多事,没见我正在与宗延将军说话?”罗成仁略显不耐道。

“许是贵妃娘娘有事,罗将军不若先去。”宗延黎转头看向罗成仁道:“你我同在军中,日后多的是时间相交。”

罗成仁听了这话显然很是高兴,当下约了宗延黎下次比试,这才转身跟着那兵卒离去。

瞧着罗成仁那离去的背影,口中似还在嘟囔:“什么破事这么多……”

如此性情模样,竟无端的让人疑惑,他到底是真的这般性情,还是在伪装?

罗成仁去了高贵妃帐中,二人相谈了什么无人得知,只是贵妃定下了三日之后离开昌丰郡前往高国的行程,而此时的宗延黎终于收到了平南营送来的,父亲的回信。

宗延黎细看回信,信中宗延宏景为她说了许多当下婺国民情政事,即便是身为父亲的宗延宏景也未能做出决定。

“宗延氏终究要交付于你手中,是进是退,便由你自行决定吧。”宗延宏景最后留给她了这样一句话,宗延宏景深知此事严峻,或许他的确可以自行思量最后咬牙做出决定。

但是宗延宏景并未如此,而是将宗延氏的前景未来,婺国当下国情,战局,乃至于天下局势,一点点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

字里行间透露着作为父亲的帮扶,却将这个最后如何决定的权利,交还到了她的手中。

宗延黎越看心间越是沉重,只觉得肩头的担子愈发重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看着那摇曳的烛火,方才后知后觉的想到,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人只要活着总是逃不开要做选择,她的前路从来就不是清晰明了的。

前世她做出的决定,是拥立皇九子,贺嘉荣为新君。

如今的贺嘉荣尚不过十岁稚童,远不是能与她谋位的新君,贺嘉荣聪慧善良却过于优柔寡断,念旧情不忍处置旧臣,多少次惹下祸端皆是宗延黎为之清扫。

新君以仁治国,却少了帝王该有的威严手段,如此帝位在这群雄乱世之下,又能安稳坐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