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太闹,转战船说的过程比较混乱。
司恋在总套里-刚知道的资方给伴娘留的房间洗完澡、换完衣服出来一看手机,就见窦逍给她打了十几个电话她都没接着,小t再一催她,她也就没顾上回窦逍。
再说关于安排双方家长见面的提议,她还没想好如何投出反对票。
被小t拖着乘电梯下楼,听着她念叨资方安排的车都去送人了,要是不抓紧去蹭一个人的什么车,就只能等有送完人的车返回来再接她们了。
司恋心里乱糟糟的,只随性回了句:“嗐,打车去不也行嘛,没必要非麻烦人家~”
小t乐呵呵回道:“不麻烦,人民子弟兵爱人民嘛~”
司恋没注意听前面没理解,只同小t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两句。
随手切换至微信页面,不出所料,入眼就是窦逍好几屏幕的留言。
调至低音量贴着耳朵听,该说不说,窦逍这伴郎当的是真尽职尽责啊,是真给新郎挡酒啊。
司恋一听他就喝多了,说话呼吸很重,黏黏糊糊的提了好些聘礼彩礼之类,还说了好多晚上邀约她洞房花烛的花言巧语。
磨叽到最后,窦逍说他都到船说了才知道司恋没到,好顿埋怨自己:“我以为你跟小九走了呢,紧着追你,她去初恋那洗头发去了,你怎么没去?”
初恋那?哦,应该是指初恋的一个什么造型SpA一体店,之前窦逍提起过,也在体育场那片儿。
听到这条时,司恋已经晕头转向地被小t推上了一辆大吉普子后排。
车内除了驾驶位露出半截橄榄绿肩章和青色衬衫胳膊,就只有祝又又坐在驾驶员后方。
又又姐也已换了便装,长发微湿垂顺,正安静地望着窗外,素颜的样子能看出淡淡的忧桑。
不想挑起她的伤心事,也暂时不想瞎琢磨自己和窦逍,司恋坐稳后一看车内环境,就半真半假地故意活跃气氛。
她问:“唷,这是社会车辆吗?怎么感觉这车有种武器的味道?”
小t也已随着坐进副驾,她一边绑安全带一边把控全局地介绍,说这是武警的攀登突击车,“我不是跟你说了嘛,刚在酒席上遇见我大学军训时候的总教官啦,他是陪战友过来嗒,来,赵教官,跟我们团队打个招呼吧,这就是我们伴娘天团的全部成员,我是头号,这是二号伴娘司恋,那是三号又又姐,你们俩已经互相认识了吧~?”
祝又又被点名,忙礼貌打招呼:“啊,还没来得及,您好赵教官,我叫祝双,大家都叫我祝又又。”
刚她只是按小t指示-找到大堂门口停着的依维柯坐进车里,跟司机道了句‘你好、多谢’,就没再说话。
主要是这当兵的也没咋吱声,她没事儿撩扯人家干嘛。
最要命的,是她刚刚过度暴饮暴食,洗澡时热气一蒸酒劲儿上涌又吐了,吃多了吐比喝多了吐可难受多了,她这会儿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
见小t和赵教官貌似真的很熟,司恋也大方打招呼:“您好赵教官,我是司恋,龙江人~”
赵教官稍稍侧回身,对着后排两人一起,微一颔首道:“你们好,赵寅礼,内蒙人~”
司恋小惊喜:“呀,您内蒙哪里的啊?不是说蒙东也属于东北,那咱还算老乡呐~”
赵寅礼:“对,算是,我是在哲里木长大,我们那儿据说70年代就归你们龙江省管辖……人齐了是吧?咱走了啊,工人体育场是不是?”
小t:“对对,要开进院儿里人工湖边,麻烦您啦赵教官!”
赵寅礼:“不客气,顺路的事儿~”
车启动,祝又又觉得,比起情绪低落的自己,两个小妹妹本就性子活泼,加之这伴娘任务总算完成,俩人逮着个子弟兵话题不断,真的很招人稀罕。
司恋和小t一般大,俩人先是对齐了一下入学年份,又捋了一遍赵教官是哪年给小t他们那届军训的。
忆往昔找共鸣,越聊越起劲,后又开始问东问西。
若是旁边有个速记员,把三人对话整理一番,都能给赵教官整合出一份简历。
不是工作简历,是适用于婚恋市场那种简历。
首先,是司恋抓住赵教官名字里的关键字,信心十足地问:“赵教官,您名字里的寅是寅虎的寅吗?您是、属虎?”
赵寅礼目视前方开着车,言简意赅答:“对,86年、属虎。”
“对对,我听见另一个跟公子比较熟的、姓陆的那个军官,叫赵教官‘丙寅’来着,是昵称是吧?好好听……86年,也就是三十岁……”小t掰着手指头继续问:“哇,那四年前您给我们当总教官的时候才26岁?您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变诶,好年轻啊~”
“嗐,年啥轻,十年前我就被人叫叔叔了~”赵寅礼答的很随意。
俩小妹妹笑着说那人没眼光。
小t说:“十年前、就是06年,那时候您才20岁诶~!那人是不是看您厉害才叫您叔叔的啊?您看您26岁就当总教官了,一定是当了很多年兵、很多年教官,很有经验的吧?那您第一次当教官是什么时候啊?在什么学校还记得吗?也是大学吗?”
这一连串问题抛出,车内戛然静了下来。
司恋以为这是什么机密问题,刚要寒暄着绕过去。
就听赵寅礼嗓音低磁地轻轻道出:“我04年入伍,头回当教官是06年,不是大学,在燕京十八中,高中。”
听到这里,祝又又不禁被熟悉的字眼勾起兴致。
十八中,是她的母校。
下意识抬眼望向后视镜,出乎祝又又的意料,她竟跟认真开车的子弟兵来了个四目相对。
不过两人仅对视了一下下,可能连一秒都不到,那子弟兵刚一眨眼、就连忙移开了视线,重新目视前方。
06年,不正是她刚上高一那年,还参加军训来着,难不成这人压榨过当年的她?怎么她没有一点印象?
须臾间,从祝又又的角度、就只能看到赵教官刚毅的额角眉梢了,那粗黑的眉毛有些浓密而杂乱,看不出一丝熟悉。
不过她只是对人没印象,军训的痛苦,估计到退休都忘不了。
犹记得那一年的8月底9月初,燕京城内天干地燥,烤的人都快化了,祝又又军训时还赶上大姨妈,半天下来前后腰一圈都难受得痛不欲生。
其实整个军训期间,好多女同学都有请假,不论生理期真假,可祝又又自幼要强,偏要挑战自我咬牙坚持。
无奈人不由天,她最终还是晕了,差点血染操场,好在被老师和同学七手八脚给弄到医务室去了。
现在想想那时候的小女孩儿真是幼稚,谁会记得你那所谓坚韧不拔的意志。
思绪随着时光机穿梭一个来回,祝又又听到俩小妹妹又跟赵教官聊起个人情况。
小t问:“赵教官,您结婚了吗?找到军嫂了吗?欸不对,你们是警察哈,应该叫警嫂才对。”
听着小群众对他们队伍属性的混淆,赵寅礼自然轻勾唇角,他没解释太多,只道:“我们属于现役军人,成婚的话要遵守部队条令,和警察不一样。”
司恋倒是懂一些:“就是军婚呗,受国家保护那种,那赵教官结了吗?”
赵寅礼稍显不自在,扭了扭肩膀含糊笑说:“呵,还没、还没谈朋友。”
还没谈朋友,就是还没谈过朋友?初恋还在?
小t发现新大陆般,兴致进一步盎然:“怎么回事呢?赵教官可也三十了呢,是工作太忙吗?还是没有渠道?”
渠道?这词儿用的,赵寅礼听了更不知说什么好,只嗯啊应着:“嗯,平时除了工作训练就是学习,的确是没什么机会接触……em,群众。”
小t‘啪’的一拍巴掌:“这不机会就来了!您今天认识了我们三个,我们每个人至少都能给您对接出三个女群众来,三三得九,可能九个还不止。
这样,我先跟您加个微信,您下次再休假出来,就争取给您安排先相一个……啊哟,可是我要出国了,没法给您张罗了,要不先让司恋给您联系联系?她是铁路文工团的,同事同学都可漂亮啦,怎么样?”
赵寅礼一听文工团的,先是下意识看了眼后视镜,可惜只看到一个柔亮的发顶。
他别别扭扭拒绝:“搞文艺的还是算了吧,我这大老粗,跟人都聊不到一块儿……”
眼瞧着拐进体育场路,赵寅礼心情有些复杂。
目的地快到了,终于不用再被俩姑娘采访了,他有种可以松口气的感觉。
可最想说话的姑娘又没说上几句、这单程线顺风车就到头了,他有些懊恼。
一想到单位里那些蛇蝎美人,表面其乐融融,暗地里却勾心斗角不停,司恋怕自己识人不清,觉得还是别拉出来祸害子弟兵了,转而又问:“其实我们单位也不全是搞文艺的,不过好像确实没有合适的,要不赵教官您说说喜欢什么类型,我先给您留意着~?”
最后一眼,听闻此,赵寅礼决心最后再看一眼后视镜,可还是没能如愿再次与想说话的姑娘对视。
唉……说介绍,又只说介绍身边人,想来这三位怕是都非单身,才热心肠地非要给他介绍别人。
赵寅礼在心里轻叹,表面语调平和道:“嗐,我们这工作性质这么忙,哪轮得上挑,就性格别太娇气,独立点儿、大方点儿的最好。”
小t不明所以:“大方点?您指花钱吗?是说花钱不能小气吗?”
“噗嗤~”祝又又一直听着俩小妹妹叽叽喳喳,心情逐渐舒缓,自然被逗笑。
她笑着嫌弃小t的理解能力:“还笑话人家甄少爷听不懂话呢,你在燕城呆这么多年、没听过大大方方四个字?快叫小恋恋给你解释解释。”
话落,她视线从坐在副驾的小t脸上收回,再次扫过后视镜。
‘咚~’
这一次的四目相对,时间要稍长一点,久到赵寅礼觉得都有些认不出镜中姑娘来了。
十年未见,仿若一眨眼。
小女孩儿长大了,个子高了,身架子成了大人模样,面相也有些许变化,鼻梁更高、眉眼比少女时更显深刻明亮,气质也完全不一样了。
还记得她十年前曾说高考结束后就要留长发。
嗯,长发果然更适合她。
心里无澜但有好奇,祝又又这次也没立即躲开对视,军训那么遥远的事没什么可回想的,但她记得俩人在洗手间门口迎面撞上的一幕。
这男的刚说自己又特战又观察员啥的,即便是她这会儿纯素颜,那估计也能一眼认出她来,保不齐是怕她把找厕所的事儿当笑话讲给妹妹们听,才一再盯着她警告。
瞧瞧这眼神,复杂程度就像是看着个人质。
想到此,祝又又不禁失笑,也同时回以一个保证一般的眼神,憋着笑微蹙眉、轻晃了下脸,无声而郑重其事——
放心,我不会把你从‘里边儿’出来找不到厕所的事抖搂出去。
小t:“大方的反义词不就是小气嘛,那大方点,不就是别太小气、舍得花钱的意思~!”
司恋“咝”了一声:“你这么理解倒也对,但是赵教官说的应该是性格大大方方,有话直说,就是别总搞-拐弯抹角有嘴不说……”
司恋原本是要说‘我最不喜欢那一套’。
可她话未出口,就突然觉得打脸。
她自认自己从来就不是个拐弯抹角的性子,可面对和窦逍的事,不知何时起,在这段关系里的小恋恋,已然成了从前的她最嗤之以鼻的、不大方的性子。
真不知这样的恋爱脑该叫什么。
清醒的恋爱脑吗?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不行。
在告别并感谢赵教官、下车走向船说登船栈桥这一小段路上,司恋一直在做心理斗争——
如何做回大大方方的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