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露出鱼肚白,清澈的微风吹拂面颊,清凉舒爽,夏侯婴立于郢城北门一夜,已经有些疲倦,微风带走了倦意,环视身旁,兵士们面上的倦意也都一扫而空,严阵以待。
城外官道上突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看不到尽头的丹阳兵士,卷起滚滚烟尘而来。城外的探子纵马归城,立刻来到夏侯婴身旁:“将军,丹阳兵来了,正中旗号是郡守,还有帝国派来的三千黑甲兵士,约有一万余人,怕不到半个时辰就该冲到城下了。”夏侯婴点点头,紧盯帝国大军。
思虑片刻,夏侯婴下定决心,叫来身旁副将:“我观帝国大军,虽然行军迅捷,军容齐整,但是面色疲惫,应是一夜未眠,此刻正好出城袭杀,定有斩获,若能直接击退,也能保证北门的安全。”副将点点头:“将军所言极是,我这就去点五千精骑,随将军出征杀敌。”副将正要离去,身后出现了芸曦的声音:“不必出城迎敌,任他来攻,守好城门即可。”兵士们见到芸曦到来,齐刷刷的跪下,高呼主公。夏侯婴行礼:“小姐,你怎么来了,城上凶险,如今也不是沛县,我们兵锋正盛,敌军赶来,正好让他们有来无回。”芸曦微笑着点点头,看着慢慢逼近的敌军:“我来不是为了振奋士气,因为这一战原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只是怕你出战迎敌,这才过来阻止,正好赶上了。”夏侯婴不解:“小姐,此话何意啊,敌军赶路百里,一夜未眠,想必甚是疲惫,若是带领五千精骑出城掩杀,一定战果颇丰,定能击溃敌军。”
芸曦看着这些疲惫的丹阳兵士,有些落寞的说道:“我怎会不知,但你又是否知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道理,况且困兽犹斗啊,我不想郢城的惨状重演,明知敌军的目的不是郢城,我们又何必出城拼杀呢,你只需要全力击杀攻城的帝国援兵即可,目的达到了,他们自然退去。”夏侯婴还想请战,芸曦摆摆手,转身离去,挪了几步,驻足叹息:“你听令即可,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记着,赵高的心腹,就是带领黑甲兵之人,一定让他活着离开,千万不能出征,否则会坏我大计。”夏侯婴不敢违令,只能哀叹错失战机。
离郢城不到十里,特使十分担忧,拉过郡守:“将军,我们就这样冲过去,郢城兵士一定能见到,大家一夜行军,疲惫不堪,不如先歇息片刻,小心防备,若是叛军此时出城掩杀,我们岂不是要惨败。”郡守大笑:“大人谋略非凡,但是多虑了,叛军一月之内三战丹阳,都被下官用计击溃,损失惨重,我们这样冲过去,他们一定怕有阴谋,绝对不敢出城接战,大人放心,庆功宴已经摆好,正午时分一定让大人享受到郢城的繁华。”郡守转头盯着城墙,挂着夏侯大旗,郡守知道是夏侯婴带兵守城,那一定是芸曦已经明白他的目的,既然战前有如此默契,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朝阳射入林中,黑暗被慢慢驱散,副将实在忍不住了:“先生,我们已经等了几个时辰,如今清晨将至,若是再不袭击,怕敌军会发现我们的藏身之处啊。”陈平不慌不忙,开口反问道:“将军可知,若是疲惫一日一夜,何时才最容易松懈。”将军不知此问何意,随口回答:“自然是深夜,那时眼睛都睁不开了。”陈平却摇摇头:“非也,深夜之时,虽然身体疲倦困乏,但是寒风吹过,必然清醒,反倒是这日出之时,一夜精神紧张,早已到了极限,朝阳暖意泄下,精神放松,才是最容易松懈的。我们一夜养精蓄锐,此时战意饱满,反观敌军,早已昏昏欲睡,希望将军一战可灭敌兵,去吧。”副将早已按捺不住,既然陈平发令,撤去黑布,招呼身旁弓弩手,箭矢搭弓,对准了身前的敌军。
兵士们阴冷的盯着身前疲倦不堪的敌军,杀意弥漫了整座山林,浓雾结晶,寒露滴落,副将令旗落下,箭矢如同狂风暴雨一般,射向了埋伏的敌军。丹阳兵士原本就昏昏欲睡,很多人在睡梦之中一命呜呼,还有些发出了惨烈的哀嚎,惊醒了睡梦中的兵士。带兵之人立刻指挥抵抗,但箭矢从身后的密林射出,四面八方,遮天蔽日,飞到眼前才能分辨,也不知敌军藏匿在何处,只能被动挨打。带兵的校尉清楚,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叛军的影子没有见到,自己这两千兵士已经死伤殆尽,此刻不能犹豫,立刻下令:“盾牌手持长枪在前,弓弩手藏于身后,向林中射箭,压制叛军。”临战指挥不是陈平所长,悄悄退到一块巨石之后躲藏,静候副将的捷报。
山崖之上,埋伏之地,突然传出了哀嚎声和杀喊声,副将知道,一定是丹阳兵士遇袭,大骂道:“这些叛军也不知道何时藏匿的,真沉的住气,还好大人早有安排,弟兄们,立刻随我驰援。”这些兵士藏身在山道之侧,也无需警戒山道,歇息了一夜,精神饱满,战意十足,立刻拿起兵械,跟随副将朝山道冲去,打算顺着藤蔓爬上山崖求援。
曹参早已等候多时,长枪和箭矢将打算攀爬的丹阳兵士击落,中箭的,刺穿的,摔死的不计其数。副将气急败坏,还未见到叛军的影子,带来的两千俘兵已经折损三成,有些兵士胆小,颤抖着双腿,慢慢朝身后退去。副将明白,若是此时离开,那三千俘兵一个也回不来,只能硬着头皮大喊:“叛军应是藏在了山侧的密林,盾牌手小心防御,大家一起冲过这里,接应设伏的弟兄们撤离。”
副将还是小看了曹参,虽然陈平只是让他带兵阻拦,但他仔细观察了山道地形,前方有个转角,若是派几百人在此处设伏,敌军无法立即展开防御,一定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副将为了激励士气,跳下战马,一手持枪,一手抓盾,带领兵士冲向了山道,身旁射来的箭矢越来越少,副将精神大震,叛军只在山侧设伏,现在已经冲了过去,一定能够接应俘兵撤下,到时候合兵一处,定然能解决了这些设伏的叛军。
可惜现实击碎了副将的幻想,前方山道有转角,他不得不放慢脚步,小心通行,曹参带人在此已经等候多时,见到副将冲来,曹参张弓搭箭,箭矢破空击出,碎金断玉,借着转角的山石,射中了副将的腰腹,副将被这突如其来的箭矢击中,手中长枪跌落,只能藏身在盾牌之后。
身后的兵士终于跟上,等待他们的是漫天的箭矢,又有不少兵士中箭倒地,哀嚎了几声就一命呜呼。一个伍长抬着盾牌来到副将身旁:“大人,此处地形复杂,尤其这个转角,弟兄们无法展开盾牌抵挡,死伤者甚众,若是再留在这里,只能是全军覆没,我们还是撤退吧。”副将明白这是唯一的生路,即便兵士们不惧生死,此时也无力扭转败局,只能愤恨的看了一眼转角的巨石,无奈的下令撤军。兵士们抬起受了箭伤的副将,朝身后退去,招待他们的还是无数的箭矢,又有不少兵士战死,逃出的不足十之一二。曹参发觉他们已经打算撤离,立刻带兵士杀出,却没追上逃离的副将,只能看他上马,飞奔逃离,身后还跟着几百个残兵败将。曹参悔恨的哀叹:“可惜先生说要留他一条生路,不然我一定让他们全军覆没。”
山崖的战斗也已经结束,三千俘兵,死伤者过半,无力抵挡,无处逃离,剩下的兵士在校尉的带领下投降。陈平笑着来到曹参身旁:“将军机敏,在转角处设伏,阻止敌军援救,立下大功啊。”曹参并未露出喜色:“只可惜让领军的副将给逃了。”陈平收起笑意:“将军这是在怪我不让追击吧,将军可知,这郡尉活着可比死了有用啊。”曹参疑惑的看着陈平:“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末将不懂。”陈平转头看着北方:“还是主公的谋划,让敌军在丹阳内讧,若是能趁势夺下武关就更好了。”曹参叹了口气:“先生说的话都太过玄妙了,我曹参粗人,听不懂。”见到曹参心中有气,陈平明白,若是不让他明白,会影响以后的征战,递过腰间酒壶:“将军饮两口,舒缓一下,听我细细道来。赵高是个城府极深之人,想必也很多疑,特使能成为他心腹,定是不遑多让,内讧就是要利用他们的疑心。郡守明知我们在此地设伏,却还要留下兵士送死,就是为了平息三千黑甲兵阵亡给特使的怒火,更是消除他的疑虑。郡尉是郡守的心腹,如果死在这里,想必特使一定会给赵高去信,郡守又会重获信任,到时候丹阳城难下啊。老夫不知郡守是否有弃车保帅的意思,但留下郡尉设伏,应该没那么简单。反之,刀剑无眼的战场,郡尉只带了百十残兵逃回,而且只受了轻微的箭伤,如何能不引起特使的怀疑,二人争斗,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多好啊。”曹参听后,佩服的看着陈平,恭敬的行礼:“先生妙策,曹参误会先生了。”陈平笑了笑:“我们准备好设伏吧,想必郢城很快也会有结果。”
山道的征战刚刚结束,帝国大军就包围郢城北门,气势汹汹的仰望着城头。夏侯婴带着南门五千守军,俯视城下的敌军,一时间,剑拔弩张。
特使看着城上的一切,军容齐整,毫无怯意,城墙高耸而平滑,毫无可乘之机,眼神暗淡了下来,看着身前的郡守:“将军,你可是说庆功宴已经摆好,正午时分即可享用啊,但本官观此城,叛军守备森严,兵械齐整,毫无可乘之机,不知将军信心从哪里来。”郡守鄙夷的笑了笑:“大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眼前的叛军确实无懈可击,但他们连败三场,对帝国精锐更是惧怕,大人麾下的黑甲兵士更可以一敌百,攻破郢城,那是轻而易举的,只是不知道大人愿不愿意带下官入郢城。”此刻的特使心中是全明白了,原来郡守根本就打不下郢城,诱自己前来,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若是黑甲军不战,就只能撤回丹阳,他就能将责任推给自己,若是战,摆明就是以卵击石,到时候黑甲军全军覆没,自己要么逃回帝都,要么一切都要听从郡守安排,明知不可为,此刻的他也不得不战。
特使脸色微变,心中气愤:“郡守大人,本官奉陛下旨意,好心援助丹阳,你竟哄骗本官,好,你说这郢城叛军惧怕天军,那你让本官看看,他们惧意何在。”郡守无奈的摇摇头:“大人这是不相信黑甲军的军威啊,横扫天下之时,这黑甲军可是战功赫赫,威名传遍天下的,我就让大人看看,叛军只是徒有其表。”话音未落,郡守脸色狰狞,张弓搭箭,箭矢如雷霆一般迅捷刚猛,箭锋呼啸而出,直奔城头上的夏侯大旗。
站在旗下的夏侯婴不敢大意,举起长枪阻挡,谁知箭矢太快,射落长枪上的红缨,箭锋借势切金断玉,碗口粗的旗杆应声而折,重重的砸落了身后的乾字牌匾,夏侯婴明白这是帝国军队示威,佯装惊恐倒地不起,身旁的兵士也都面色煞白,有的扔掉兵械逃命,胆子大些的,过来搀扶夏侯婴,一时间,北门城楼上乱作一团。
郡守横枪,指着城楼,狂笑不止:“大人可见到,我这一箭,借大人的黑甲兵威,足可断山裂川,此刻叛军已经是肝胆俱裂,大人可还觉得没有胜机吗?”特使却也不傻,害怕这是他们预先安排好的:“既然如此,将军派兵攻城,黑甲兵士全力支持。”
话已至此,若是自己没有表态,怕特使也不会上当,郡守长枪一指,一马当先,丹阳兵士奋勇争先,呐喊震天,朝郢城杀去,特使也不再犹豫,跟在郡守身后,黑甲军为了争抢军工,不落丹阳兵士之后。